要去敕南府上任的蒋康宁也先回了永修县,他要向郭子榆交接县令一职。郭子榆头晕脑胀,心里在咆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是永修县县令的职位,还是弟弟郭子牧罗荣正君一事,包括王石井和邵云安进献仙果的事情,每一桩都足够砸得郭子榆晕死过去。
郭子榆要晕死过去了,秀水村的村民们也要晕死过去了。王石井成了忠勇侯,成了侯爷!秀水村更名为忠勇村,全村上下,从房到田,从山到水,全成了人家王石井的了!宣旨的太监一走,里正赵大叔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样坐在地上的还有王文和。有人一嗓子哭了起来,大家回头去看,都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哭的人是王大力,哭得那个老泪纵横,那个肝肠寸断,那个……悔不当初。
王大力哭了,接着王文和也跟看哭了。王文和悔啊,真悔啊。他把族人的希望放在了王枝松的身上,可给王氏一族带来无上荣耀的却是他最对不住的王石井。侯爷,那是什么概念,那是秀水村任何一个人这辈子都不敢去碰触的高贵身份;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甚至根本想不到的尊贵身份;是他们这辈子到死都不会有机会去结识的显贵身份。可是,这份高贵、尊贵、显贵却是和他们一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忠王氏,从今以后,这份尊荣只与忠王氏—族相关。是他,把这份尊贵推出去的,是他啊!
王文和伤心欲绝,王氏一族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和王石井家交好的王四婶他们心里也不好受,而和王石井一家关系不好的人家更是惴惴不安。可有钱难买早知道,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圣旨已下,王石井将是忠王氏的开宗之主,他与秀水王氏不仅再没有任何的瓜葛,秀水王氏于王石井的关系就如那千亩良田上的佃户一样,不过是忠勇侯私有土地上的租户,再见,却已是云泥之别。
更名为忠勇村的秀水树村民们内心惶惶,连带着都无心挣钱了。而另一处邵家村,却有一户人家在睡梦中被闯入的兵爷给带走了,至今是生是死未知。
“驾!”
“让开让开,都让开!”
京城的街道上,一匹黑色大马疾驰,街上的行人在骑马人的急促叫喊中纷纷避让。马匹丝毫不减速地直奔大将军府。
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闭不见客的代老将军无聊地摆弄棋子,心里—遍遍后悔怎么没有跟着邵云安他们—道出去。岑月白那“义”父都跟着去了,他这个正经爷爷却闷在府上,代老将军越想这心里越不得劲。其实不得劲的主要原因是,岑月白再怎么是“义”,那也是邵云安的“父”。而他明明可以肯定邵云安是代家的人了,却因为没有实际的证据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就算心里想跟着去,也是师出无名。
人老了,就希望能儿孙膝下大力气代老将军年轻时如何的杀伐果决,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希望能早点认回孙子的普通爷爷。
老管家这时候匆匆跑进来,面带急色,进门就喊:“太爷,代江回来了!”
代老将军猛地抬头,因为动作太大,棋盘上的围棋子哗啦啦掉了—地。代老将军张口就喊:“赶紧让他来见我!”
“是!”
老管家转身就跑,代老将军却又喊住他:“找去见他,去偏厅!你快去告诉正君和夫人!”
“我已经派人去了!”
老管家下意识地扶住代老将军。老将军变年轻了,但其他人还是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仍是那个腿脚不便的老太爷。
老正君和老夫人得到信儿也是急忙地往偏厅赶。代老将军抵达偏厅没多久,老正君和老夫人就到了。沈冰和粟辰逸也来了。粟辰逸每天都等着代江那边传回消息,代江—进府他就知道了。几个人还没坐定,外面就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代江就出现了。
“老将军!老夫人!老正君!”
代江跪下就行礼,代老将军急忙说:“快起来快起来。”
代江也不罗嗦,站起来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裹在一块蓝色绢帕里的东西,双手递出,神情激动地说:“老将军,小子幸不辱命!”
这话一出,代老将军的手抖了抖,粟辰逸一个箭步上前屏住呼吸拿过那个东西。当他掀开绢帕,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的身体晃了晃,被代江及时扶住。粟辰逸回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这是战安的,这是战安的!”
说完这一句,粟辰逸把那样东西按在胸口痛哭出声。老正君过去和代江—起扶看粟辰逸站起来,扶他到座位上。粟辰逸哭得无法自抑,哭声闻者落泪。老正君从粟辰逸的手里拿过那个东西,只一眼,他的眼角也有了泪珠,哽咽:“是战安的,是明荣给他戴上的。”
老正君的手上,是一块白色的玉佩。玉佩的正面是浮云,背面刻看“安泰呈祥”四宇。这个玉佩,老正君不陌生。看到这块跟着代战安—起消失了十几年的玉佩,足以说明—切。
代江没有等询问,马上解释说:“这块玉佩是从邵家搜出来的。小子连夜审问邵家夫妇,他们承认了这块玉佩是邵云安身上的。”
代江收到代老将军的亲笔信后,很是震惊。当下就放下手头的事,带着一队人马赶往邵家村。到了邵家村已是入夜,代江直接闯入邵家,提了邵家人回了永修县,连夜突审。邵家夫妇对于邵云安的身份本来就心虚,代江把刀一拿出来,两个人就屁滚尿流的招了。
邵云安当初被胡人抢走后,途中遇到了一队大山部落的行商。大山部落的人是天生的战士,各个彪悍。大山部落与胡人也是死仇,双方一碰面,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这队大山部落的行商也确实彪悍,自己这边重伤了几人,却是杀光了胡人,阴差阳错之下,救下了邵云安。
彼时,被抢走的邵云安脑袋受了伤,高烧不止。大山部落这队行商也有人重伤,他们的头领在临近的镇子上找了一户相识的人家养伤、休整。而邵氏夫妇就是这户人家的长工。邵云安伤到了头,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叫安,其他的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郡户人家没有孩子,见邵云安模样不错,身上的衣服虽说又脏又破,却也不是凡品,该是大户人家出身。但邵云安是从胡人手里救下的,也没有听说附近有人家找孩子,头领和这户人家的家主都想着邵云安家该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头领有事要赶回大山部落,就把邵云安和重伤的几名手下托付给了这户人家,并且留了银子。这户人家也有想要收养邵云安的意思。原本,按照大燕国的律法,民间收养也要去衙门里办理收养的手续,认定孩子的来历正当才可以。但邵云安失忆了,又牵扯到了胡人和大山部落,那户人家就没去衙门办理收养手续,只说是远房亲戚的孩子,等过些时后走走关系直接给邵云安落了户就行了。
大山部落的那几个重伤患养好了伤也离开回家了。邵云安也在那户人家呆了下来。因为那位头领是在黑云山附近捡到的他,便给他取名为云安。如果是这样,那代家—定能找到邵云安。可不久后,那户人家的正夫人竟然怀孕了。邵云安毕竟来路不明,现在正夫人有孕,邵云安的身份就尴尬了。思来想去,那户人家的家主还是决定把邵云安送到衙门去,查查他的身份,若家中还有人,就送回去;若没人了,就由衙门来选择收养的人家。那户人家有些家产,家中若有养子恐日后有麻烦,所以才要把邵云安送走。
正夫人让管家把邵云安送走,管家转身就把邵云安交给了自家媳妇儿。管家媳妇儿犯懒,又把邵云安交给了原本负责宅中浆洗的邵家媳妇儿,也就是后来的邵老太。邵家夫妇那时候正准备返乡了,管家媳妇儿也是想着他们正好要走了,顺路把邵云安送到县上的衙门去,也省得她再跑—趟。可邵家两口子却打起了自己的算盘。邵云安在这宅中没受什么苦,吃的穿的都是按照少爷的规矩来的。邵云安脖子上戴着玉佩不必说,手上还有一对银镯子,是正夫人给买的。户主也心有愧疚,特别给邵云安买了一枚金锁,算是补偿。
看着邵云安身上的这些东西,邵家夫妇动了歪心思,在外做长工多年,两人虽说攒了些银钱,但绝对没有邵云安身上的东西值钱。那时候邵家夫妇还只有邵大虎一个儿子,夫妇两人都宠得紧,钱永远不会嫌多。反正多个孩子也不过是多双筷子,可邵云安身上的那些东西却是值不少钱,他又是男孩子,以后家里还能多个干活的,回到族里,还能多分到一份族产。他们又要返乡了,把孩子带走,谁也发现不了,看正夫人的意思,日后也不会到县衙去查,两人越商量越觉得可行,就这么把邵云安带走了。
邵云安那时候已经懂事了,走了一路都没到衙门,却是越走越远,邵家夫妇还把他的银镯子、金锁和玉佩都拿走了,他就哭闹了起来。邵家夫妇对他又打又骂又吓唬,一个五岁的孩子哪里能反抗得了。他本来脑袋就受过伤,又经历过劫难,再被邵家夫妇这么一对待,又病了起来,连续发高烧。反反复复几次,邵云安就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样,邵家夫妇把邵云安带回了邵家村,对外说是他们生的,两人也没想着给邵云安改名,只沉浸在卖了邵云安的银镯子和金锁后得到的那一大笔的意外之财。之所以玉佩留着,邵家夫妇是怕邵云安若真的还有家人在世,凭着玉佩找到他,所以他们不敢去典当掉,可那是块好玉,丢了又舍不得,就藏起来了,想着等时日长了,安全了,留给孙子。也幸亏他们没典当或者卖了,这是代家留在邵云安身上唯一的证据。
第184章
偏厅里满是哭声,粟辰逸就别说了,就是代老将军的眼眶都是红红的,拳头握得死紧。代江不仅查清楚了邵云安或者说代战安是如何成了邵家的儿子的,还查清了邵云安在邵家的这十几年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郡不过是比下人稍微好一点罢了。而邵云安更是因为邵家和王家的逼迫,投河自尽,
粟辰逸心疼的都要晕厥过去了,代家哪伯是再难的时候,家中的几个孩子也是护得周全。若是上阵杀敌,流血受伤,那是男儿郎的抱负,是代家的责任。可邵云安那是被泥腿子“偷”回去虐待,性质完全不一样。
沈冰—边擦眼泪一边说:“这邵家人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
代江也是心情沉重,跪下:“考将军,小子有愧,那邵家长子邵大虎逃了。那晚邵大虎没在家,小子带人便寻不着他,他该是得了信儿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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