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次纪予舟和叶修羽打架……”
“只是打架而已吗?”叶云薇看着我的眼睛问我,她的眼神如此锋利:“我哥从小到大做过的事,没有一件敢做不敢认的。他打你,他认,他没有做过的事,你让他怎么认呢?”
快满二十岁的叶修羽是什么样子呢,我只记得他的眼神了,高傲且洒脱,永远带着一股不耐烦,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然后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叶云薇看着自己手里的香烟,讽刺地笑了。
“然后就打啊,他跟纪予舟,一个人没做过,打死也不肯认。一个人死心塌地相信你,就是要他认。他怎么会服呢,自然要打架,可惜他小时候练武不认真,打也打不过,所以被打得很惨咯。”她顿了顿,咬了咬牙,又继续说下去:“真是诛心啊,林湛,从记事起就一起长大的兄弟,竟然信你不信他,你知道他当时有多伤心吗?”
“我不知道。”
“是啊,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我和他是双胞胎,他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佣人说,那天打完架回来,他躲在自己房间里,一直在哭。你去问问纪予舟,叶修羽从小到大,哪怕是被我爸用皮带抽的时候,哭过一次没有?”
“后来呢。”我的声音在发抖。
“后来他就要走啊,连夜收拾了东西,订机票,飞英国。我爸早半年就给他安排好英国的学校,他为了纪予舟,留在国内。现在又要走,自然不好意思跟我爸说,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他上午十点飞,我那边下午三点到,我知道他要来,很高兴,中午就去机场等了。但是我等了很久啊,三点没来的时候我就想,可能是晚点了。可是五点还没到,六点还没到,到了七点,新闻出来了。”她的声音发起抖来:“看见航班号的时候,我眼前都黑了,林湛,你知不知道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告诉你,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我的魂魄都飞走了,整个人只是一堆死肉,瘫在了地上。当时整个机场的人都在哭啊,我那时候在想啊,他们凭什么哭呢,他们的哥哥又不在飞机上,该哭的是我啊。”
叶云薇的手发起抖来,她笨拙地拿起烟盒,想要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却连烟盒都掉在了地上,她跪在地上去捡,眼泪很快地从她脸颊上滑下去,像一条明亮的河。
她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很没用吧?”她问我:“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没出息,又爱哭,又爱告状,但是那时候哭也没关系,我有我哥呢,他从来就是不会说一句好话,什么要保护我,我是他妹妹之类的,他一辈子都没说过。但是谁敢欺负我,那就惨了,他小时候为我打过多少架啊,我以前被他惯得啊,真是……”
她像是终于察觉了自己的眼泪,狠狠地伸出手来抹掉了。
“我现在不会哭了,他都不在了,我还整天哭,我爸妈怎么办呢,我奶奶怎么办呢。”她疲惫地勾了勾嘴角:“是啊,我奶奶怎么办呢,我当时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我打电话给家里啊,当时是凌晨四点,我爸妈还在睡觉呢,他们还问我‘囡囡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回来啊’……”
“后来呢。”
“后来就找啊,一边找,还得一边瞒着消息,我奶奶七十六了,她不能知道啊。飞机很快就找到了,就掉在陆地上嘛,一飞机的人,得做DNA啊,得认尸啊,我爸妈四五十岁了,怎么去呢,当然是我去啊,”她抬头看着我:“怎么,不忍心听下去了?我告诉你,你家纪予舟比你忍心,连我哥回来,都是用的他家的飞机。我当时还在想,还算他有点义气,后来才知道,原来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撒了谎,所以来补救呢。他就知道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
“对不起。”
“哦,你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她眼神幽深如同暗渊:“你不过是怕死罢了,就跟当年纪予舟一样,你们俩,我一个都看不起。”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当年是真的误会了叶修羽。”我竭力看着她眼睛:“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陷害他的意思。当时打我的是一个美院的同学……”
“我知道,那个姓冉的对吧,打完架第二天,纪予舟就查到了,后来还假惺惺地跟我们解释,说她找来打你的小混混中有个人声音像我哥,我爸心比较善,也没把她家人怎么着,只把她一个人卖到东南亚去了。”她冷冷看着我笑:“哦,现在你觉得残忍了?我爸四五十岁的人,死了儿子,一个月头发就白了大半,我妈哭得眼睛都落下病了,你就不觉得残忍了?你知道这些手段本来该用在你身上的吗?你命好,纪予舟替你挡了。没办法,我们家这种仗势欺人的人,讲不了道理的,你说人生无常,总要出意外。我们想的却是,如果没有你跟纪予舟,他这辈子也不会登上那趟飞机。从我哥死那一天起,每天每夜,我们的胸口里就好像有火在烧,日也烧,夜也烧,你总要给我们一点发泄的途径。我太爷爷,我爷爷创下这份家业,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孙子被人害死的时候不用忍吗?”
那种沸腾般的痛苦又回来了。
“纪予舟,”我的喉头仿佛被粗糙的石子卡住了,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他跟你们做了什么承诺?”
第四十三章 叛徒
“是他跟我爸做的什么承诺。”叶云薇平静地纠正我:“当时我刚回国,二十岁,从头学接班,我没用,没出息,纪予舟呢,比我大一岁,竟然敢去跟我爸谈条件了。我们当他鬼迷心窍,他却会先礼后兵,先假惺惺地安慰我爸妈,然后替你开脱,开脱不了,他竟然讲起利弊来了。你知道他当时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叶伯父,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但请你让我来担这个责任,错在我,不在林湛,他本来没有机会进入这个圈子遇到修羽,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在我一人身上。如果你愿意让我来担,今后几十年,叶家和纪家,仍然是换命的交情。”她的眼睛里带上杀气:“你猜他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他是在说如果我爸敢怪你的话,他会用余生来报仇。纪家的继承人,真是嚣张啊,林湛,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他的,是这张脸吗?”
她伸手来碰我的脸,红指甲冰凉,我本能想往后躲。
“他不是那个意思。”我竭力按捺下不适,看着她猫一样的眼睛:“他只是不习惯说软话罢了。”
叶云薇笑了。
“真是天真啊,林湛,纪予舟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蠢的人啊?他都拿他掌权之后几十年的日子来威胁了,我们还要装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吗?我爸胆多小啊,他们这一辈人,都是富贵闲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儿子已经死了,总不能再把自己家也赔上,靠自己瞒我奶奶又瞒不住,只能默许了他这狗屁承诺。”她手指缓缓划过我脸颊:“我这六年看着他一点点强大起来,我多不甘心啊,怎么追都追不上,不过好在,想超过他很难,想刺杀一个人,却很容易。”
这大概是她今天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重量相差不大的家族之间,想要互相摧毁很难,然而如果只是暗杀其中一个人的话,却相对比较容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难的只是暗杀完成之后要承受的报复而已。
六年前予舟不过二十一岁,只是在逐渐学着接班,并未掌权,我可以想见他那时候的心情,既怕激怒叶家,又怕说的话分量不够,震慑不住他们。
“那你今天把我抓过来,是想杀了我吗?”我平静问她。
“杀不杀你,我现在还没想好呢。”她笑着看我:“好戏才刚开场,观众还没到齐呢,你急什么。”
门被敲响了,叶云薇出去跟人说话,再进来时,我知道了她的观众是谁。
我看窗帘外透进来的光,现在大概是晚上,估计颜仲是被她从某个会所里直接叫来的,因为他本来笑嘻嘻地进门,还在跟叶云薇开玩笑:“你带我去卧室干嘛,难道对我有企图。”一进门,看见我,先愣住了。
“是你绑了林湛?”他问叶云薇:“别闹了,快放了他,予舟都快找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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