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在轿中听见动静,将人拦下。
他下轿,被众多太监侍卫簇拥着行至那老翁身前,躬身问,“ 梨甜否?”
老翁眯起眼,露出个笑,回他道:“ 甜! 官老爷,俺自个儿种的梨咧!可甜! 您尝尝 ”
他捧着竹篮筐子凑近。
刘全平日里从不乱用宫外的东西,那回却不知怎的,竟真捡了个梨来尝。
咔嗤一声脆响,他咬了两口又吐。
宽大的街道上竟无一人敢喘气。
“ 不甜。” 他阴沉沉地说着,嗓音尖刻,气势凌人。
老翁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成了刀下亡魂。
血染午门前的盛安大街。
此事传遍京城,朝堂上却无言官参报于上,武官亦沉默不言。
刘全猖獗,几年来已害死不少朝中大臣,圣上偏信宦官,已无人敢惹他。
红袍白鹤,招摇于金銮大殿。着麒麟纹饰的重臣怯懦避让,辜负大好河山。
七岁学童诗作得粗糙,算不上如何工整押韵,只是其间的含义却深。
归家后,陈家祠堂内,陈宵衣跪在寒凉的地砖上,伸出掌心受罚。
他父亲拿着厚重的戒尺狠打,打了几下后问,“ 你可知错?”
陈宵衣垂眸回,“ 儿子不知,儿子何错之有?儿子不过是咏鹤。”
他还要倔强狡辩,诗中字字句句皆指向朝堂,如此明显能人不知。
此诗若传出去,叫刘全听见……
陈肃远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 逆子! 死不悔改! ”
陈宵衣抿嘴忍耐,掌心渐渐红肿。
陈肃远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又是气又是担忧。
这个孩子生来便瘦弱,他与夫人悉心呵护,养了七八年才长成如今这模样。
都道这孩子聪慧,将来必有所成。
陈肃远又何尝不对他寄予厚望,宵衣居安,望他勤勉有为,望他平平安安。
只是实在太过倔强,气性甚大,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不愿折了赤子心意,不愿孩子过早便向残酷的现实低头。
只是……不得不折,他唯恐有朝一日,自己年老不力,要护不住他的爱子。
陈宵衣的母亲陈王氏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却停在祠堂外不再进来。
她掩面哭泣,心中焦急不已。
一面心疼孩子被罚,一面担忧他惹下的大祸。
虽心知此回必要做出姿态给那头瞧,可依旧不忍见儿子吃苦。
左右为难,靠在墙角咬着帕子痛哭。
陈宵衣似有所觉,他眼眶泛红,撇撇嘴低声道:“ 儿子知错。”
“ 大声些! ” 叫紫禁城里住着的九千岁也能听见。
陈宵衣望着身前立着的牌位与袅袅申起的沉香,一门之隔外他母亲的低声哭泣若隐若闻。
“ 儿子知错! ” 他大声怒吼,声音尚稚嫩。
“ 在此思过一月,抄家训两百遍,听明白否?”
“ 儿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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