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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去……陆攸朝她伸出手。他的手被踩住了,背后的人大声地发出斥责。明亮的太阳光从上方无情落下,晒得人脑袋发昏、眼前发花。这么热的天气,已经快一个月没下雨了,换到水网密布的地方,靠河流和水井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在原本水源就不丰富、土质蓄水能力还差的山里,别说快收成的庄稼会死,再这样下去就连人都要喝不上水了。

——怎么会是干旱?一个小声音在陆攸心底奇怪地问,不应该是暴雨么?

这个问题没得到回响就沉了下去,因为此刻陆攸对自己内心的声音也无法理解。他满心被“另一个人”的回忆和思想占据了。

他知道那些人抓住小秋是为了什么。他们又准备要祭祀了……

每隔几年就会遇到一次这样的干旱,于是也每隔几年就会举行一次那个祭祀。被选作祭品的有时是生多了家里人不想养的小孩,有时候村里公认犯下了无法饶恕过错的罪人;如果恰好这两种人选都没有,那就由大家公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牺牲品。

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村里要有好几天充斥着争吵、怒骂和哭嚎,这一次却难得十分平静,大家飞快地达成了共识。毫无疑问,小秋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父母双亡、脸上带着晦气胎记的小秋,性格阴沉沉的,成天就知道和她认的那个脑子不好的“哥哥”混在一起,对好心分给她饭吃、给她地方住的其他人毫无感激之心。没人喜欢的小秋,为村子换来珍贵的雨水将是她最后的贡献与荣耀。陆攸旁观过祭祀的过程,他知道他们会在牲畜血里加入一些古怪的白色粉末,把血浇在小秋身上,将她带去山腰处那片空地,推入井中……栖息在井中的水神得到了新的祭品,就会按时按量地降下雨水,保佑之后数年都风调雨顺。

水神是一条美丽的大鱼。他和小秋为了避开村里那些烦人的孩子而躲进神庙时,从映照到墙壁上的光影中见过它的模样。许久以前,它伴随着久旱后的第一场雨水从天而降,拯救了村子。为了此后再也不要受到旱灾困扰,村民们拔下它的鳞、抽出它的骨,存放在神庙中,挖出它的眼睛放进石雕,将它的血投入井中,让它成为了能够享受众人祭祀的“神灵”。

小秋在神庙墙壁上画了许多涂鸦,她还想把砖石缝隙间的鳞片抠出来,被村里人发现后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后来那条大鱼再也没有现身过,他觉得它是太虚弱了。他无法理解人们的话语、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却神奇地好像能够领会到大鱼的心情。他有几次梦见自己在石雕内部、在漆黑的水中,感受到那种被困住无法脱身的愤懑和忧郁。

现在,小秋也要到那水中去了。

——在恐惧和愤怒之外,他心中充满了即将失去的慌张。他让小秋藏起来,但小秋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他猛烈挣扎,想阻止却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带走了小秋。为了避免他捣乱妨碍村里祭祀求雨的大事,他被绑起来关进了一间没人住的空屋里。祭祀会在夜幕降临时开始,小秋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等人走了,他立刻将绳结抵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将手腕处磨到血肉模糊,终于挣脱出来,又想办法弄开门逃了出去。可他的脚腕白天被踩伤,走路一瘸一拐,而女孩被许多人严密地看守着,就算他没受伤,单枪匹马也不可能将人救出来。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避开守卫溜进神庙,挖出墙壁里的鳞片,就像小秋曾经想做的那样。如果能破坏仪式,说不定就能让小秋活下来……

但在进到庙里后,他发现地窖的入口敞开着。钥匙保存在主持仪式的人手中,祭祀前老人会去地窖里取出那种要加在血里的粉末。此前小秋告诉过他一个猜测,那是用鱼骨磨成的粉末,而鱼骨被存放在地窖里。

周围没有人,大概是取东西时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他爬下地窖,在墙角的一排陶罐里发现了被分段存放的白色的骨头。虽然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他还是抱起一个罐子,想把骨头带出去。就在转身时,他听见入口处传来了一些声音,因为害怕被发现,就赶紧把带下来照明的蜡烛熄灭了。

然后,地窖的入口被从外面锁上了。无法大声呼救的他被独自留在了黑暗里。

陆攸背靠着墙壁,在黑暗狭窄的地窖中,那种熟悉感又出现了。他总觉得有种怪异感,好像身体和灵魂不太协调,好像他本该是另一个人,明明正在亲自经历的这些挣扎也像是别人的事情。这一天他几次下意识地想要向谁求助,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并没有谁能让他求救。他像一个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的人,却无论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就在祭祀完成的这天晚上,山里下起了暴雨。雨水将土石冲走,到后半夜,水淹进了村子。之前为了寻找求生途径已经精疲力竭的陆攸抱着装有鱼骨的罐子,在黑暗的地窖角落睡着了。他被惊醒过来时,发现雨水正源源不断地灌进地窖……

黑暗。窒息。从四面挤压过来的水。场景带着某种似曾相识的即视感。有几个瞬间,陆攸似乎感到有人抓住他,有人在重复着两个音节像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已经沉入了水中。窒息感越来越强,抵达某个临界点后,又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将浑身湿透不住呛咳的陆攸独自留在了岸上。

天色昏暗,周围下着永不停歇的小雨。身上黏糊糊的液体散发着血液的腥气,他被按在泥泞的山路上,周围脸色惨白的人们沉默地围绕着他。手腕绳索牵动,陆攸浑浑噩噩地随着站起身来。他想起来了:他是这次仪式的祭品,为了让水神息怒,停下造成水灾的暴雨……不对,是小秋成为了祭品,为了取悦水神,降下缓解干旱的雨水,而他应该正在那个地窖中……也不对,他应该……他应该……

陆攸的脑子已经变得极度混乱了。他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嘈杂声,许多人同时开口在不停地说话,他们在带走小秋的时候这样喧闹,在将血液浇到他身上之前也这样喧闹。陆攸开始分辨不出哪一种才是他真正的经历了。唯独有一个鸟鸣般的声音,坚持不懈地穿透这些杂音,在他耳边越来越响——

陆攸腰间猛地一凉,接着传来了一阵刺痛,像是有人将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随着一声痛呼不由自主地冒出嘴唇,陆攸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是什么时候……他怎么真的把自己当成投放对象了?

他只是扮演这个角色,正在任务当中、在那个破旧的神庙里在和祁征云一起调查啊!

这个念头闪现出来,陆攸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山路、人群的景象在他身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破旧神庙内部的环境重新浮现。祁征云的触手正缠在他腰间,刚才就是它用力收紧,强行将他从幻觉中唤醒了过来。地面上那个破损的地窖入口也依旧敞开着,黑色的水面上正在涌动着越来越剧烈的波纹。

陆攸明白过来了——要是他刚才经历的才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情况,那资料传输的画面顺序是混乱的!投放对象和女孩的幼年经历就是在中途插播的,但他因为自己经历祭祀时是在下雨,就想当然按着资料的顺序,理解成了祭祀是为了停止暴雨。其实是女孩身死在先,暴雨淹没农田在后……

这个猜测是有证据的。现在想来,那个祈祷的画面里,神庙地上是干的,祭祀时也没在飘雨,只是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投放对象的身影在那些画面里都没有出现,是因为那时候他正在……

陆攸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视角的问题,神庙的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乱扫的手电光中出现了村民们愤怒的脸。祁征云立刻要带陆攸退向别处,陆攸此刻思维却所未有地灵敏,一把抓住了祁征云他的触手。“在地窖里面!水底下!”他急促地叫道,一时忘了他现在说话都是乱码、祁征云根本听不懂,“骨头!把骨头捞出来!”

祁征云居然神通广大地领会了陆攸的意思,也可能他打开地窖让陆攸来看本来就打着这个主意,一边躲开有人从门口朝他扔来的石块,一边迅速将触手探进地窖,在水中一搅,捞起了什么东西。

陆攸满心以为那会是个罐子,里面放着那条被村民强行做成了“水神”的大鱼鱼骨,等看清祁征云触手缠着捞上来的那个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险些当场昏过去:那是一个血肉已经融化干净、附着斑驳暗色水苔的人类头骨!

祁征云一边毫不客气地用触手将一个冲上来的村民抽开,一边同样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滴着水的头骨举起来,往陆攸手里一塞!陆攸浑身哆嗦起来,捧着头骨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觉得自己要疯:怎么会是人类的头骨?投放对象下到地窖里去时可没看到罐子以外的东西啊!倒是他自己被关在地窖里,在后来下暴雨的时候……

不对,不对——陆攸意识到了推测中存在的时间矛盾。如果他回到的是投放对象还没死的时候,村庄就该还在受到干旱的困扰,那个叫小秋的女孩也还没被选作祭品;那为什么外面正在下雨、小秋已经在井中化为了厉鬼,而作为祭品被带上山的是他?

陆攸低下头,头骨空荡荡的眼眶和他对视着,里面还蓄着两汪没流出来的暗色积水。

……如果在地窖中死去的投放对象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现在的他又是什么情况?

让尸体彻底完全化为白骨需要多少时间?为什么那些村民的面貌,比起资料中全无衰老迹象?

因为祁征云就在身边,陆攸根本没考虑过他现在才是在幻觉中的可能。而且回忆起来,之前以为在亲自经历的那段幻觉其实节奏过于仓促,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匆匆放完了整个过程,还有过几次时间跳跃。他当时是身在其中才没有发觉,就如梦中感觉不到梦的荒谬,醒来后认知就清晰多了。

目的和人选都错乱了的祭祀过程、化为白骨的头颅、没有变老的村民,这些因素让陆攸得出了一个比幻觉更加可信的猜测。毕竟,这是个存在“厉鬼”的灵异世界……

——在地窖被雨水灌满的那个夜晚,雨水也淹没了村庄。那是承载着厉鬼的怨气朝人间倾泻、为了复仇而不是什么“风调雨顺”的倾盆大雨。投放对象在地窖中死去了,外面其他的村民呢?

在这个猜测组织成念头、清晰浮现的同时,祁征云的触手挥空了:他本来要将一个试图强闯进门的男人推出去,那男人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虚无了。触手从那个半透明的人影中穿过,击打在门框上,将已老化的木质门框敲了一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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