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叶子,瞪了徐至一眼:“你爸是真的讨厌,我可没瞎说。”
程学礼走时的步伐细碎很多,但明显轻松不少。
徐至明白程锡父亲已经动摇了,迈开腿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来时走得慢,回来心中轻便,将时间缩短到原来的一半,程锡恍惚地坐在门槛上,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回来了,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爸,你回来啦。”
程学礼佯怒:“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程锡说着走到徐至身边,又要去牵他的手:“我这不是担心您吗,回来一趟手机也不带,我昨晚回家联系不上您都快急死了,还是徐至把我送过来的,开了一夜车到现在没合过眼。”
程学礼盯着那两只动辄交握在一起的手,恶狠狠道:“你俩牵一个试试,得寸进尺了是吧。”
“好好好,不牵了、不牵了。”程锡缩回去,笑嘻嘻地望着他父亲。
“你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呢。大老远跑来也累了,我烧点水让你俩洗把脸吧。”程学礼闷闷道,背过身进屋去。
等看不到程学礼,程锡才敢对徐至露出笑容。
徐至内心动了一下,他温和又郑重地说:“你有一位通情达理、爱你的好父亲,要珍惜。”
程锡不答话,只是吻了一吻徐至温热的掌心。
程学礼虽然不会一下子就接受徐至把自家儿子拐跑了的事实,但他本就不讨厌这个内敛又懂事的小伙子,嘴上念叨的话也有分寸。只是他心里规劝的声音越来越响,吵得他烦躁不已,见两人坐在一块儿觉得碍眼,就凶巴巴地叫上徐至跟他去摘李子。
程锡母亲家周围有不少果树,是老两口还在世的时候栽的,每年夏天李子熟得早,摘了能卖个好价钱;冬天有柚子,老两口过年进城都会背上一口袋来看他们仨。如今种树的人已经不在多年,树没有人看管,生了虫害的不少,死了七七八八,只有两三棵李子树还活着,程学礼昨天到时就看见上面结满了果子,只是没来得及摘。
树不高,徐至背了个竹子编的箩筐,程学礼在一边拿着蒲扇扇风:“你摘,我一把老骨头,动不了了。”
徐至点头:“那您先回去休息,我摘完了背回去。”
“我就是想看着你摘才来的,你可别偷懒。”程学礼道。
徐至知道程锡父亲心中不是滋味,他不会往心里去,对方说什么,照做就好。
程学礼个子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也就是摘摘下面,徐至抬手就能摘到的地方他得使劲踮脚才能勉强够到。果子结得很多,微微发黄地团在叶子中央,徐至不太爱吃这样的水果,不认识熟度,觉得长好了就都往筐里扔。
再高一点的地方,徐至难以够到,索性放下箩筐,爬上树,把身上的衣服作兜。
他第一次爬树,虽然不是像梧桐那样粗壮高大的树,但也觉得新鲜。树上的风景也没有什么不同,仍是那片竹林,那座老宅子,可就是特别。
程学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徐至的人影,赶紧站起来走到树边:“摘不到你跟我说,我那根竿子打下来呀。”
徐至兜住怀里的李子,跳了下来:“两三下的事就不用麻烦了。”
程学礼这才发觉自己在紧张这小破孩子,又站回去:“你摔着了,你那倒霉爹还不得找我们家小橙子麻烦,小橙子还不得找我麻烦,行了行了,够了。”
李树本就不多,徐至摘了半个竹篓的量,背在身上走在程学礼旁边。
即便他不爱出汗,在六月的下午忙活这么久,热汗也浸湿了他的后背,前额的汗顺着就淌了下来。他抬手擦擦,然后感到身边传来了一阵凉风。
程学礼换了只手拿扇子。
一声“爸”几乎就快冲出徐至的喉咙。
可他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回到家里,程学礼让程锡去把李子洗出来,三个人坐在门边乘凉。
徐至随手拿了一个,颜色嫩绿,捏上去很硬,一口咬下去,酸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牙齿也酸涩不已,程学礼哈哈大笑:“你得挑挑啊,捏一捏,软硬适中就是酸酸甜甜的,像这种黄的、软趴趴的就很甜,果然不能让你这种含着金汤匙的孩子做这些,换成我的话就不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盆里硬邦邦的李子给挑了出来:“这些我拿来做蜜饯好了,先说好,好不好吃我不保证啊。”
蜜饯腌渍需要一段时间,程锡在心里过了一下,觉得父亲也许是在明里暗里地告诉他们过一段时间还可以再来。
他也跟着挑李子:“我爸做的,什么都好吃。”
晚上,程锡父亲睡得早,徐至和程锡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星星明亮极了,密集地闪烁在墨蓝色的天幕中。
夜色沉沉,一切都很静,田间偶有蛙声。
程锡懒懒地把头搁在徐至肩膀上,透过一丝光亮仔细地看徐至的下颏、脖子,和时不时动一动的喉结。他轻声问:“今天上午你跟着我爸,和他说了些什么?”
徐至微微偏头,看了程锡一眼:“谈谈心。聊他的不安,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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