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天色朦胧亮起来,白泽把碗筷洗了收进碗柜,拿出根笔在保温桶便签的笑脸上打了个对勾,把贴着便签的那面正对着厨房门口,只要一进来就可以看得到。
凌晨五点白泽换一身黑色西装准时出门,门外早就停了一辆车等着,见他出来,车窗降下露出朱厌的面孔,朝他招呼:“走吧。”
白泽嗯一声,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车子便启动起来。
谁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语言,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生日宴一成不变设在鹿见微豪华别墅里,会场是请最好的团队策划,每一处布置都极尽精致,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整栋别墅布置的温馨悦目,不管参加了几次,每次都要为宴会的华贵精致而震惊,任谁都会想认识,宴会的主角。
车子一停下来,便有人从外面打开车门,白泽刚下车,从别墅里走来一位气势威严的男人,唇角微微下垂,眼神锐利,浓眉如峰,似乎有什么事让他不悦,蹙着眉心有几分不耐,跟在他身后的人噤若寒蝉,几人走过来除了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其他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个男人就是鹿见微,鹿钦原的父亲兼对头,他的义父兼对头。
白泽站在车前没动,只是看着鹿见微,鹿见微一直绷着的脸在和他目光相对后慢慢放松下来,下垂的嘴角往上轻轻扬了扬,在白泽面前站住,仔细看了看白泽的面色,才道:“贱儿你来了。”
“嗯。”白泽说话的声音很轻:“我来了。”
鹿见微这才笑开来,上前轻轻将白泽拥在怀里抱了抱,牵着他的手往别墅里带,小声温和的说:“先去睡会儿,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其他的你不用管。”
白泽一夜未睡,这时候也有点困了,便说:“我睡醒了再陪您说话。”
鹿见微答应着好,亲自把白泽送进房里,另安排房间让朱厌休息,这才去忙其他的事情。
有时候白泽也会想,他的父亲是不是也像鹿见微这样跟他说话,铁汉柔情,明明是那样狠辣的人,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腔温柔,自己一皱眉,他就心疼的问这问那。如果自己的父亲还活着,恐怕都不如鹿见微细心,对他,鹿见微真的很用心。
这一切,就因为父亲是鹿见微的心腹手下,手足兄弟,因为父亲替鹿见微挨过枪子吗?
生日宴会持续一整天,白泽睡醒起床已经过了午,朱厌歪坐在床边等他,见他醒了立刻坐直身子说:“睡醒了?起吧,等你切蛋糕呢。”
“你吃饭了吗,别饿着你。”白泽揉揉额头爬起来,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
朱厌打了个呵欠:“你在呢,饿不着我。”
白泽拿起外套穿上下去,佣人见了他便问一句白少爷好,白泽微微点头回应。楼下厅里放着个八层高缠梅枝蛋糕,顶端装饰不是生肖属相或者花朵,反而是一枚硕大的画着笑脸的蛋,看起来就讨喜。
白泽心里顿时柔成一汪水,嘴角不由就扬起来,扶着楼梯下来站在蛋糕面前看,大概是有人通知了鹿见微,鹿见微推门进来便问:“怎么不多睡会儿,蛋糕什么时候切都行,不切也没关系。”
白泽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切吧。”
他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去通知院外的客人,片刻功夫厅里便站满人,只有白泽和蛋糕周围空着,白泽拿起切蛋糕的刀子在半空顿了顿,一刀切下,厅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祝福的话铺天盖地而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白泽拉关系,或者围上去说话,因为鹿见微明确说过,白少爷身体不好,不许人围着他,不准人套近乎,这位是只能远远尊敬的少爷,真正的少爷。
鹿见微亲自动手把蛋糕顶端的蛋插下来放到白泽盘子里,白泽也切块蛋糕给鹿见微,爷两个坐下聊天,不谈身份立场,不涉黑道白道,只谈人,说你说我,此时他们就是普通的父子两个,父亲和儿子的对话。
鹿见微不喜甜食,白泽只给他切了一小块,鹿见微拿着叉子慢慢吃着消磨,听白泽跟他说话。白泽问的都是家常琐碎,知道他失眠,便啰嗦着列出一堆助睡眠的法子,听说他受伤,又念叨注意安全顺带把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人教训一遍,絮絮叨叨总有他说不完的理。
白泽说话的时候唇角总是带着笑,声音平静温和,看着这人听着这声音,就是一幅宁静的山水画。
不论白泽说什么,鹿见微都会笑着应下来,不时询问白泽的情况,身体怎样,生活怎样,开心不开心,闷不闷,工作多不多,累不累,闷了出去走走,累了就歇歇,不开心他给讲笑话。
从来不讲笑话的人,听着笑话都不会笑的人,因为白泽说,你不会讲笑话啊?便专门买了笑话大全来看来学,只为博白泽一笑。
鹿见微的心底埋着一根柔软的任人拿捏都不愿撒手的肋骨,名为白泽。
“吃点水果,奶油腻,不要多吃。”鹿见微剥橘子,细心的扯净橘子上白色纹络递给白泽,白泽用纸巾擦擦嘴角接过来吃了一瓣,是他喜欢的口味,很酸。
据说他父亲就很喜欢吃酸橘子,有一次受伤住院要橘子吃,借着病人身份一口气吃了几斤,谁劝也没用,几天下来吃得上火,白白多住了一星期医院。
还有一次,鹿见微外出给父亲带回一筐橘子,父亲非常高兴,席地坐下就开始剥橘子吃,鹿见微赶过来口渴的不行,问父亲要橘子吃,父亲立马双手护住橘子筐往后藏,鹿见微抿着干裂的唇哭笑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递过来一个又大又新鲜的橘子,上面用指甲印刻了个笑脸,笑眯眯的正对着鹿见微,和给他橘子的人笑得一样开怀。
这些都是鹿见微讲的,像故事一样说给白泽听。这时他们身份又变了,鹿见微是说故事的人,白泽是听故事的人。
父亲是练散打的,还是国内蝉联两界的散打冠军,据说身材魁伟,肌肉虬结,力大无穷,是由内而外实打实的粗糙大汉,白泽这么问时,鹿见微呵呵笑了两声,看着白泽道:“你父亲比你还弱,去的时候个头也才长到我耳垂那么高,很瘦,身上没多少肉,劲儿确实很大,那群人是丢不起这个脸,胡乱造谣,别信他们的。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跟他一样说话就笑起来,让人觉得暖心。”
但是白泽总是无端把父亲想象成山一般可靠的人,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对于父母,白泽其实没多大感情,他不足七月便被人剖出母体,没有人样,都以为活不了了,生生死死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在保温箱里待了半年才逐渐养活起来。也随俗起了个好养活的小名,就叫贱儿,不过只有长辈这么叫,其他人都没这个胆儿。
父亲的故事鹿见微来来去去讲了很多年,他是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变化多样,从来没有确切的固定形象。鹿见微也从没拿父亲照片给他看过,成家养父母也是,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的照片,一张都没有。
桌上堆了一堆橘皮,鹿见微两手指尖都被染成黄色,剥完一个橘子,擦了擦指尖汁液,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小礼盒:“喏,收好。”
白泽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放桌上,伸手又要剥橘子。鹿见微笑着阻止:“别吃了,吃多了上火,你比你爸还不易,更应该注意。”
鹿见微看着桌上橙黄的橘子皮轻声一叹:“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也就贱儿肯听我说,别人都不行,没耐心,没诚意。”顿了顿又笑:“小霜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了,去看看他吧,他在等你,走的时候说一声,我让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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