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现在……一个是复仇的游鬼,一个是彷徨的旅人。
“阿清,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想起的,是这些?”
楚云歌眼神奇异地看了过来,嘴角轻轻地动,仿佛在看一场荒唐的笑话。
在很久之后,苏易清想起这个雪中月夜的时候,才真正明白楚云歌的意思。
甚荒唐,宿命难敌。
而现在,他只是顺着楚云歌指向东方的手指,看向莽莽山原。
星月欲落,云动风起。
楚云歌说,“阿清,今夜,除夕。”
风呼呼刮过冰雪的天地,过往还未抛去,新的一年已迫不及待风涌而来。
他们站在新旧一年的交隔线上,时光在身后的黑夜里,飞速沉沦。
人间有悲欢离合。
人间,有新春。
永安门下,粉衣的宫女提着灯笼,小心翼翼走在宫墙下的石道中。
宫内,正是一年最金碧灿烂的时候。烟火烧了整整三个时辰,沉香木堆积起的小山燃烧尽了,散发出浓郁香气。
太一池中的船上缀满了灯笼和明珠,湖面亮得像一块嵌在深宫中的玉。
无数的彩色丝绦和锦绣灯笼在宫门上、长廊下、飞檐上飘荡。
她加快了脚步。
突地,一道好冷好冷的光从陛下的寝室上空划过了……?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那道光又不见了。
想必是看错了吧,今日宫中实在是太亮了。
内廷,景阳宫,天子寝室。
青衣天子斜坐胡床,嘴角微挑。
阶下,灰衣将军跪倒在地,长剑斜置在厚软地褟上,被繁复浓重的刺绣冲冲包围。
“臣,救驾来迟。”
他的话音隐没在无声的血气里。
被割了舌头刺了耳朵的数名聋哑内侍,默默穿行而来,无声地将地上尸体收拾干净。
萧宁懒洋洋剔了剔指甲,泛起一个柔软又虚飘的笑,轻轻伸出纤瘦的手腕,做一个请起的收拾。
沈从风并未起身,眼珠却倏然一缩。
寝宫更深处,一道黑影游蛇般穿行而去,袖上还沾有斩杀刺客留下的血迹。
“陛下……”
“嘘……”萧宁侧侧头,玩味地一笑,道:“先生意外么?只是,自保的后手罢了。只不知今日这只蚂蚁,是我那几位不成器的哥哥的,还是异性诸王手下的,或是王家和秦家的?”
沈从风叩首伏地,沉声道:“陛下恕罪,三日内,臣必定查出幕后主使。”
天子忽然站起了身。
孩子气的笑声飘在寝宫里,他赤着一双脚,踩在锦毯上,最后蹲在了沈从风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罢了,我须得谢他一声,不然,先生要躲我到何时?”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将军,撑着下巴,狭长的凤眼中露出好似真心实意的笑意。
“朕知道,从五年前就知道,先生是永远不会来迟的。”
从五年前,身为宫女的母妃在破旧冷宫中痛呼了一夜的时候,他就知道,很多事情要结束了。
父王亲手赐下的千机□□,在寒风里颤抖的木门,长满了簑草的败落庭院。
那年他十三岁,在屋外听了整整一夜。
早晨的时候,手指还嵌在掌心,血红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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