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身子逆着光,月色将他的身影勾勒出浅浅的轮廓。
在月光下,他的身子缓缓拔节,黑色夜行衣骤然崩裂。
玄锦宽袍,深紫箭袖,缀着一枚金色族徽。
声音被刻意地提了提,秦顾回过身来,将脸上□□一把撕下,“一段时间不见,楚四,你的眼力倒是见长。”
楚云歌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手上有一枝暗香的白梅。
他看着手中梅花,皱了皱眉,有些惋惜与伤痛般,将它丢下了山崖。
“我认不出你,不过——曾有人告诉我,有些人,哪怕身在乞丐堆中,那双眼睛也是不会变的。”
秦顾脑中嗡地炸响。
楚云歌站在他的身前,一身白衣如江南雨中花,故土霜上月。
与记忆中一双星河浩瀚宁静如海的眼睛重合、分开。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
可江南已远岁月忽老,纵使相见,又何处相逢?
秦顾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在月色下安静地对视,奇异地沉默。
有相无相,有顾无顾。
花开花灭,是空非空。
一瞬花开,有千载微尘,他站在风中,岁月皆老。
似是而非,是幻是灭,可哪怕再相似,也不是他的故人。
秦顾后退了一步,脚下沙石一动,滚滚落到山崖下。
“不可能,他见我,不过区区两面而已。”
初见是渭水相识;再见是生死隔别。
而一生一死,相识离别的两面里,江南的雨长安的月早春的花初冬的雪低吟的弦冷锐的剑都随着时间瞬间湮灭。
楚云歌摇了摇头,往回走,“错了,是……三面。”
秦顾的手猛地攥紧了剑柄。
那时候他在江南尾牙巷中,只遥遥看到了一袭白衣,从桥头到桥尾。
而那时候的楚云平,只用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就看见了藏身在整个江南最低最脏最昏暗角落里的自己。
他说,“你走吧,今天,我不想打。”
他也很想问一些事情。
譬如,眼前这位人畜无害满身血债的楚云歌,究竟是浅淡如风好意相告,还是——谙熟人心,只用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让他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可那片白衣在山道间悠悠回走的时候,他还是换了一句话,“楚云歌,倘若今天来的是你那位下属,你杀不杀他。”
那片白梅般的人影顿了一顿,一笑,“谁知道呢……”
他们在山间,不动声色地经历了一场雨骤风急。
楚云容在黑甜梦乡忽然惊醒。
她小心翼翼提起裙子,往屋外走。
在另一间屋子的苏易清,抬了抬眼睛。
他不方便跟得太紧,只竖起了耳朵,不料,咚的一声,有人从屋顶上飞速急掠。
苏易清从床上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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