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公子——”
晏潭心下一紧,伸手拍了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童,焦急道:“怎么了?可是你家公子哪里受伤了?”
“呜呜呜公子呜呜呜——公子——要离开了——”
罕无人烟的城西渡口,杨柳依依。
眼见船家要掌舵,晏潭急忙叫住伫立在船头的身影:“等等——”
雪白的身影似乎狠狠地颤了一瞬,慢慢转过身来,喃喃道:“留影……”
“兰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倒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就马上赶过来了。”晏潭望着那双清雅的眸子,擦了下浸入发间的汗珠。“怎么……不告而别啊……”后几字说得小声,似带上了一分委屈的意味。
“我无事。”疏竹捂嘴咳了几声,继而露出晏潭熟悉的笑意,“不过是生了病,身体一直调养不好,族中表亲担心,希望我去小住一趟。”
晏潭面上一窒,呐呐道:“你若是缺什么,尽管来我府上取就是。若是——”耳尖红了红,“若是你想换个地方休养,我府邸也是不错的……”
忍下心中酸涩,疏竹悲喜交加地揪了揪素色衣袖:“多谢好意了,这次实在是——”
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留不住,晏潭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强打起笑脸:“那你还会回来的吧?何时回来?不管你何时回来,我就在邺城等你。”
疏竹垂下头,只见怀中躺着几卷细细镌写过的《药师经》上方还有一支新掐下的柳枝,下意识呜咽道:“……好。”
怪不得不告而别,这离别之苦,还是让人心里发酸啊。
晏潭叹了口气,壮起胆子,张开双臂将那人拥入怀中。冷香入怀,惹得晏潭满面通红。
“你送的画,我很喜欢。”他压低声音,小声地在疏竹耳畔说,“不要再落枕了,不要再受伤了。注意身体,好好休养。”
“我等你生龙活虎地回来。”
“……我懂的。”疏竹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这次你能不能……能不能看着我离开?就当送我一程好吗?”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聚散苦匆匆。
晏潭呆呆伫立着,眼看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不知道明年初春还能否携手想看花红?
第9章 第 9 章
书房侧面的墙壁上还挂着那副已经有些岁月的硕鼠图,还一如既往地在图中啃着它的花生。
晏潭盯着那画好久才回过神来。
画下的黄梨木桌上则整齐摆放着几卷卷宗,安安静静的,表面落了一层潮气,不知已经在这里伫立了多久。
“少爷,大理寺之前送来些卷宗,托词是受蒋大学士之托。”临门回来的时候,王管事曾轻声提醒过他,“已经送至您的书房。”
晏潭依稀想起有这么回事,好像他之前借口卷宗一事,去调查了大理寺闹鬼一事。
陆郁离确确实实是是替人顶罪了,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宣王,偿还宣王对他的救命之恩和容妃的抚育之德。
现今一切真相大白,这些卷宗自然是派不上什么用处了。
随手放至右手边,想着明日归还大理寺,一个不慎,卷宗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他无奈一笑,正待弯下腰,不经意的一瞥,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呆呆地杵在原地。
卷宗上,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陆郁离,字疏竹,邺城人士。
有细微的痛意刺入心扉,无可抑制地涌上来,惹得他双眼酸胀。屋外夜色浓重,风声呜咽,惹得窗台上的兰花随风无力摇曳。晏潭木然起身点上烛火,整个人似乎失去了三魂六魄。渐渐地,微弱的烛光让冰冷的指尖恢复了温度,晏潭轻抚卷宗上的那几个字,动作轻柔地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陆郁离——疏竹……我早该猜到的……”
声音晦涩,喑哑。
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晏潭颓然落在椅子上,木木地盯着那幅硕鼠图。
他想起收到的那幅画,画得是他初入翰林院时在侧门旁的院子里抄写欧阳修诗句时候的情景——早该猜到的。
巷子里一声猫叫划破夜幕,显得尤为突兀。窗外骤雨忽至,一点一滴、毫不留情重重地打在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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