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哪儿需要这么清醒?不过看沈越一脸狡黠,想必也问不出个答案,沈鲤不再理会,自斟自饮起来。
沈越只是闲坐着看一桌人各自吃喝,也不觉得无聊,直到沈鲤把一壶佳酿饮尽,才见他发问:“不是说带我去哪儿么?走吧。”
拒绝了丫鬟小厮的陪同,二沈轻装上路。可惜天公不作美,飘着雨丝,在柜台跟小二只借得一把伞,两人紧挨着,沿西湖前行。。
偶有微风,夹着初秋的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沈鲤没太多话,随着沈越,就这么默默行走,看万家灯火在雨中明灭。以往这种会被沈越视作无意义消耗的时间,此刻,却让他分外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第17章 第 17 章
偶有微风,夹着初秋的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沈鲤没太多话,随着沈越,就这么默默行走,看万家灯火在雨中明灭。以往这种会被沈越视作无意义消耗的时间,此刻,却让他分外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雨势渐收,沈鲤收了伞,跟着沈越走街穿巷,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商铺虽开放,行人却不甚多,直到拐出一条主街,行走不久,便见一家商铺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沈鲤对这种热闹太过熟悉,闭着眼也知道是为着哪般,倒也无甚波澜。但片刻,沈鲤就由平静转为惊讶,因为,沈越竟在这灯红酒绿之家驻足了。
只见牌坊上书三个大字——花径缘客扫。
名字倒是挺雅致,可沈鲤还是愕然:“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沈越没回看身边人,只把头凑近了,悄声道:“你莫介意。既然换了身份,就彻头彻尾做个常人吧。”
原来如此,沈鲤哭笑不得,虽隐约感受得到心底实诚的一点别扭,但也着实体谅主子一番苦心。不过回头一想,沈鲤好奇起来:“听你口气,倒是对这里熟悉得很呀?”
沈越也不避讳,直言:“不时在杭州停留,有需要总得解决。”
说话间,已有龟公下了台阶热情招呼,沈鲤一时起了玩性,瞥一眼沈越,琢磨着看他如何与群芳周旋。才步入楼阁,原先就已浓郁的甜香转而浓烈到腻味,沈越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这一点不适应没逃过沈鲤眼睛,看来沈越并非烟花柳巷常客,心下除了好笑,还有一丝丝,庆幸。
一室金碧,墙柱、横梁彩绘、字画、烛台,无不刻绘着大朵大朵牡丹,客人来来往往,沈鲤跟着沈越,拂过沿途众姑娘牵扯的花枝,径直走向里间,突然听得楼上呼唤:“哎哟,这不是沈爷么!稀客稀客,等等,我这就下来!”一是引众人瞩目,只见得那女人转个身就匆匆往楼下跑,不用想,沈鲤也知道这就是‘花径缘客扫’鸨母了。
实不相瞒,沈鲤下海多年,但这却是他首次领教其他妓院的鸨头,不禁想起蓬门为君开,郑鸨头从未在大堂招呼客人,也是,若郑鸨头那副嘴脸做出方才花径缘客扫鸨母这般声腔揽客,蓬门为君开的名声,不销一晚就可以由‘销魂’变成“夺命’了。沈鲤心下好笑。
一扮相娇艳却掩饰不住老态的女人很快下了楼,迎上沈越,好似亲娘终于见到久别的儿子,一上来便攀住,娇嗔道:“沈爷,您这都多少天没来看我们秋江了,上一次看还是水灵灵大姑娘,这回见人家可快成娇滴滴人妻咯!哟,这位年轻公子可是沈爷随同。”沈越沈鲤同时点头,鸨母继续大惊小怪:“瞧瞧,这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样貌非凡,不愧是沈爷相中的人……”
沈越任由鸨母拉着,笑面听她唠叨完,才开口问:“秋江、羌柳姑娘今晚可有空?”
沈鲤猜测这两位姑娘该是红牌了,毕竟沈越一提,鸨母好似听到哗啦啦一堆银子摔入钱箱,登时笑开了花:“看来就连月老都垂青沈爷,今晚二位姑娘暂时没有点名,沈爷跟公子随我来!”跟着鸨母踏上阶梯,二楼走廊往下俯瞰,才片刻功夫,涌入大堂的恩客就比方才多了许多,拐个角,鸨母再次扬声:“秋江,快出来看看这是谁来了。”只见一龟公从房里走出,鸨母扯住他道:“去,把羌柳姑娘请来。”
一个多月之前,沈鲤还是挨人狎弄的男妓,而今却能登入堂室,进入女院,体验‘常人的经历’,真是啼笑皆非,而这一切,都托沈越所赐,沈鲤不由得悄悄抬眼看向男人背影。突然间一股与大堂不同的香味入鼻,清甜却不浓腻,令人心生暖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串筝响如珠似玉,轻叩耳膜,只听得屏风后一珠玉般圆润的女声答道:“方才调琴,有失远迎,小女抱歉。”
话毕,只见屏风下莲步轻盈,一鹅黄衣裳女子身姿袅袅,出帷含态笑相迎,见了沈越,霎时眉眼弯如新月,笑意全然漾开,甜甜唤一声“沈哥哥!”就堪堪蹦跳过来,极自然揽住沈越手臂,容态尽天真,不称在风尘。
连沈鲤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有让他片刻失神。
“秋江好好陪着沈爷,沈公子稍等,我这就去把羌柳唤来。”方才还未觉得,可在听了秋江姑娘的天籁后,相较之下,鸨母粗糙的发声简直令人芒刺在背。等鸨母退下,秋江探出脑袋,看见沈越身后沈鲤,道:“沈哥哥,今天带了个小公子过来?”
沈鲤往前一站,抢白介绍道:“我是沈鲤,沈爷的近侍。”说着,沈鲤将秋江从沈越身上拉开,亲热地握住人家手腕,上下打量一番,以闺蜜姐妹般的口气,说道:“姑娘你可真美,难怪沈爷喜欢,连我看了,都挪不开眼呢。”说着看向沈越。
沈越现在这幅表情沈鲤前所未见,怎么形容,大概,就是那种粥喝到最后才发现一颗苍蝇屎躺碗底的表情。
突然听得阁外一串爽朗笑声,道:“我来晚了,不曾迎接稀客,还望沈爷恕罪。”清朗的女音伴随着一串璎珞碰撞之脆响,只见门口薄纱挑起,来人继续嗔道:“沈爷难得一趟,怎么不来我房中光顾。哟!原来今天带了位小公子……”一语未完,一双爪子捏起沈鲤两颊颊肉揉搓,贝齿展露,道:“公子好生俊俏,细皮嫩肉,我最喜欢这样的小弟弟了。”
。。。
沈鲤觉得,哪天该找找郑鸨头谈谈,看能不能把沈越付的上万两银子赎身金拿回,眼前这两位,太能玩了,自己玩得古板,不值这个价。不敢想杭州城其他妓院有没有更新鲜的玩法,难怪连工作狂的沈越都会找上门。收回思绪,定睛眼前女子,简直与秋江反着来,一童真一妖冶,一婉约一奔放,一个衣着传统,一个衣着……怎么说呢,异域风情吧,上衣短小紧贴,漏出一截纤腰,外罩一层薄纱,引得人更有一窥究竟之欲望,下群裙摆边缘缝了一圈璎珞,难怪方才未见其人先闻璎珞响声,看羌柳长相,与沈鲤接触过的西域商人有些相似,那这一身打扮,也就不足为其了。
好容易放开沈鲤,沈鲤摸摸两颊,倒不觉疼痛,反而隐约闻到一股清冽檀香。“小公子何名?”说话间已斟好一杯酒在沈鲤面前。
“与沈爷同姓,单名一字,鲤鱼的鲤。”不知是否秋江不甘示弱,立即往沈爷茶盏里添了汤水,道:“这些酒啊,哪怕就是西王母酿的,沈哥哥不爱喝,也不会碰。来,沈哥哥试试这个,我今年春才集的荷露,配上采自赤壁的松峰,最是清肝明目了。”
“你……鲤公子,我一看你这面相就知你海量,来,尝一口我们西域的‘玛瑙映霜天’。”
???沈鲤确实饮若灌漏卮,千杯不倒,只是羌柳如何看出,还是仅仅胡说,虽然莫名其妙,但没推拒,就着羌柳的手一饮而尽,突然想起秋江的话,问道:“沈爷不喝酒?”
“怎么,你不知道,常人是一杯倒,而沈哥哥是沾酒即醉。对吧,沈哥哥。”沈越连忙点头肯定秋江。
沈鲤悻悻,突然清楚宴会那天沈越迷糊城那样,原来席上的饮酒多少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下次替他挡了吧,沈鲤暗下决定。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沈越转头问起身边人:“秋江,方才听鸨母的意思,有人赎你了?”
秋江原本清亮的眼眸,霎时黯淡,点点头,表示承认。羌柳似乎知道秋江心事,立马岔开话题,一时间又恢复莺声燕语,沈越沈鲤看着她二人斗嘴就已足够热闹,而沈鲤好歹曾是百花丛中娇,向来擅于应和,连他也疯狂起来,一屋子着实喧闹,反倒是作为老板的沈越只有‘嗯嗯是是对的对的’之类贫乏台词。三人说得热火朝天,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哦,是打牌。等秋江拿出骨牌,一时间笑骂声变成酒令吵,五魁首啊六六六、七大仙啊八大寿……嬉闹之下,不知不觉,四人的座位已由原先秋江粘着沈越、羌柳靠着沈鲤,变成了秋江粘沈鲤、羌柳抱沈越。
夜渐深,沈鲤已数不清下肚多少壶酒,但仍即刻感受到沈越传来的眼波,沈越站起身,羌柳也黏着起来。沈鲤直直看着他二人搀着粘着,走出秋江闺阁。
也不知看了多久,沈鲤才回过头。
“你狠崇拜沈哥哥,对吧。”浓重的酒气,带出的却是秋江澄澈童真的嗓音。
沈鲤点点头,终于跟一个人承认了事实,似乎跟眼前这个人距离更近了,沈鲤把头贴近,柔声问:“那人什么时候赎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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