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又说了什么,我不愿再听下去。手上的一碟冰块,已经尽数溶化成水。我眷恋地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转身走向了走廊。
将手上的碟子倒干净扔掉,我拨通了江年的电话,他很快接了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江总,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次日上午,我精神极好地来到病房。姐姐依旧睡着,我轻手轻脚地将抱在怀里的白玫瑰花束,放置在床边。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儿,我已经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睡。可看到床头柜上的闪着的kindle,我的心里一片了然。
于是我故意试探道:“好了,别装睡了,醒一醒。我问过医生了,你全麻的效果该过去啦。”
果然,她的眼皮极快地动了几下,才‘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哎… 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着急说话。等她终于看见了床前的白玫瑰花束,清醒的声音瞬间暴露,“谷十八你干嘛一次买这么多?”而当她抬起头打算和我算帐的时候,我已经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对视的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流动的光彩,惊喜,无限的温柔
可当她挑着眉开口的时候,还是让人泄气,“谷十八,你能耐了呀。不过,我是不是说过,我的戒指要你六个月的工资?”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Cartier深红色的戒指盒,在她眼前亮了亮:“我问过江年了,我一年的工资、期权、再加上宋泽那单的巨额bonus呢,大概是9w出头。你当时没说六个月算税前还是税后,所以我就算了税前的价格。”
趁姐姐还愣着,我赶紧抢先说:“我不管!反正趁你骂我之前!我要先把话说完!”
“哦?”姐姐反而笑了,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床上,“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要打断你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反正我哪儿也去不了,甚至还很想睡一觉。”
我瞥一眼旁边的探测器屏幕,哼,装啊,你接着装。明明心跳都加速了。
望着她紧闭的双眼,我故意大声喊道:“啊!既然你要睡的话,那我可就大声说了!否则你听不见,可怎么办呀!正好,快让外面大伙儿都来听一听吧。给我这个痴心的人,做个见证。”
耳边传来姐姐咬牙切齿的声音,“谷十八,不想出去的话,你就给我正常一点!”
“哎哟,原来你又不睡了啊?”我笑眯眯地说,“好呀好呀,那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
床上的那位没再出声,可眼睛也没完全睁开。悄咪咪地眯着一条缝。我心下了然,调整了情绪,缓缓开口:
“我是个十八线小说家,一个不仅不出名,还爱上了自己的读者的,冒牌小说家。遇见你之前,我是个不断地在故事里,书写着别人的人生,为人物的情感定义的胆小鬼。我沉迷在疏离而安逸的创作世界当中,恨不得自己也能活进小说里。那里安全无伤,并且符合我对美感,对忠诚,全部的定义。直到我遇见你。”
“遇见你之前,我一度我以为我对爱情的想象,已经理想到超乎了常理。我坚信只有在小说里,才有可能确实存在一个,百分百契合我灵魂的人。可我爱上了你。你不是从我小说里走出来的任何一个人物。因为我很清楚,我穷尽一生,耗尽笔力,都不可能创作出像你一样鲜活的人。
最初我不敢接近你,只敢把你当作是我的muse。我不断地在笔下描摹着你的样子,来抑制我对你日渐增长的渴望。因为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我害怕一旦我走近你,我对爱情,对你的幻想就会通通破灭。
然而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不论我怎样去抗拒现实,你就那里。真实的你,一天天落在我眼底,你甚至比我想象当中还要美好。可无论你对我多么耐心,我都还是怂,还是踌躇。从前失败的经历如此深刻,历历在目,我害怕每段感情都会是‘情到浓时情转薄’的惨淡收场。害怕即便是最契合的两个人爱到最后,也只剩下无尽的折磨。
不知何时,姐姐坐了起来。她凝视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我话锋一转,“可如今我想说的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每段感情的结局注定是惨淡的,还有谁比你我更适合一起承担这份痛苦。
即便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们没能缔结今日所憧憬的情爱奇迹,即便我们最终还是变成了,世间最俗气的的一对,彼此折磨的怨侣,那就让它来好了。我愿意被你折磨,并且只愿意被你折磨。”
“姐姐,我爱你。所以我不怕生活会对我露出最残酷的表情,因为我见过你对我笑起来的样子。我不相信有人说我有一天会后悔,因为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不许我余生再退缩一次。”
“姐姐,你愿意嫁给我吗?不论悲喜,不论祸福,或是任何理由,你愿意和我互相折磨到死吗?”她出神地听着,我咬牙又重复了一次,“你愿意吗?”
看见她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甜美的笑意,我的目光跟随着她,跟随着她径直走到我面前。跟随她抬起手臂,弯腰环住了我的脖子。我将头轻轻靠在她的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的心跳声在我耳边清晰无比。
许久,她开口道,“你啊,一辈子一次的事情,你就不会挑一个更漂亮点儿的时候?”
我愉快地蹭着她的衣服,甚至选择性忽略了质地,只顾着傻笑说,“也不是不行。可是我怕你会跑掉啊。还是趁你眼神儿不好的时候,早早绑住你会比较好。”
“就你聪明。”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的后脑勺,“戒指呢?让我看看。”我左手捂着脑袋,忙将右手举高,“哎,你别家暴啊。咱们现在可还在医院里呢,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找那个做社会调查的金发小哥诉苦。到时候你丢人得丢到大数据里去。”
她轻哼一声,没理会我。她将深红色戒指盒掀开,声音略微提高:“Solitaire 1895 ”我偷偷瞄着她的表情,唇角弯弯的,好像没有不满意。哎,总算也不枉费我连夜跑回芝加哥了。
她将盒盖轻轻合上,“不对,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我有点心虚,望着天花板说“我… 我朝江年预支的啊。”
姐姐皱眉道,音调不由自主地升高:“他肯一次性给你预支半年工资?还是税前的?”
“对啊,我跟他说了下用途,他就给我啦。他还说还的时候,利息就不用给了,就当是他提前给的礼金了。”
闻言,姐姐嗤笑道,“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偷偷看了姐姐一眼,心虚地说出了我一路上的顾虑。“你不会要我立刻拿钱去还给他吧?”
姐姐摇摇头,“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啊?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哼,快去还给他,你只许欠我一个人的吗?”
姐姐将戒盒举到眼前,眯着眼道,“他既然要跟咱们算利息,咱们就好好算算。”她眼中危险的光芒,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而且,是你要给我买戒指的,哪有订婚戒指自己刷卡的道理。”她怜爱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哎哟,小作家是不是要破产了?要不要求姐姐包养你啊。”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了巨额债务,我扁扁嘴,可怜巴巴道:“那你好歹让我给你戴上吧?我可是还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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