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地那日过后,你就比先前还殷勤了,一会儿怕我热一会儿怕我冷,每顿饭都来问一句想吃什么,合着……就是因为这个?”
“你……唉。”
揉了揉眉头,颜子钰心想这人的三观为何就这么难改,都是自己枕边人了还如此患得患失。却也知道他的不安,于是道:
“我如何就是白养着你了。你且记住,并不是我要养着你,所以你才要来为我做那些琐事的。而是你为我工作,你付出了你的力气和心血,我发给你薪资而已。”
颜君行听罢,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似乎像是主人在安慰他?于是低低应了句,却将手里已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软糕狠狠咬了一口,仍有些闷闷不乐。
“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
“……是。”
“要我怎么说才好……你知道我并非大梁朝的人吧?”
“是,属下知晓的。”
想到前世的高科技生活,颜子钰思路卡了一下,在脑里过了一遍言辞,这才缓缓地道:
“在我们家乡那里,如你这般为我做的这些事,可以说是身兼数职了。喏,私人秘书,生活助理,厨师,管家,营养师,还有保镖加司机——你看,按我们那里的风俗,我本应当给你发七份薪水才是。”
颜君行正吃着软糕的动作顿时一噎,虽然听不明白主人说得那些“职位”的意思,却懂了“七份”之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主人,然后慌忙咽下去,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竟是,竟是这般算法?”
“那是自然了。所以说,你在我这里吃住,这在我们家乡仅仅是最低最低的薪水基础罢了。所以,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了。”
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自己这可真算是无良资本家剥削劳动力了……
事实上大梁朝的朝堂之上身居数位的官员绝对不少,俸禄也是往多了领。当然,颜君行肯定是不知道的了——在他的观念里,自己是主人的人,那自然应该什么都去做的。
听了主人如此言之凿凿的说明,颜君行总算心下稍安,不过似乎是转念又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头,问道:
“可是主人,既是如此,那自然是要守着作为下属的本分的了,怎么可以言行如此放肆……”
“正好相反。你作为我的属下,那是你的工作,是公事。所谓公私分明,你我私人之间,早已定了要相伴一生的了,所以你总是执着的那些个条条框框,根本就是毫无必要的。”
“上下尊卑这事,不过是用来维护等级之别的。在我心里,你本就不是我的什么下人。你为我做的那些琐事,也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缘故,而是你对我的付出罢了。故而……咱们都既已定了情,你就别再执着于那些上下之分了。”
颜君行有些迷茫,没太懂主人的所谓公私分明,身份跟职责的所谓区别。
只是想了想,若是自己如主人要求的那般,自己毫无敬意地对主人说话的情景,顿时一个寒噤,只觉得自己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主人,一脸的为难。
“你……罢了罢了。”
颜子钰见他如此,顿时有些气馁。想想也是,在前世那种社会,夫妻之间都是经济能力决定家庭地位,更何况自己和他这宛若沟鸿的距离。想让他像正常情侣那样与自己相处,只怕是难于登天吧。
若是强行拗他,只怕两个人都不自在,还不如便随他去了。
“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在外人面前你愿意继续守着礼节也倒罢了。只一点,不许再把什么都拿来请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会怪罪,这么每天来来回回几次,你不烦我还烦了。”
“……是,属下知晓了。”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喂着点心果腹。颜子钰吃了半天,觉得口渴,便从包里掏出来一壶酒和两个粗陶海碗,各自满上。
“别想那有的没的了……你喝过酒没有?”
“未曾。做暗卫自然是必须滴酒不沾的。”
“其实我对酒也不是特别喜欢。不过这壶梅子酒是果酒,据说是玉琼楼用今年新下的梅子酿的。劲不大,尝一碗?”
“……嗯。”
那酒当真无甚劲道,颜君行痛快饮下,未有初次喝酒的头晕,只觉得酸酸甜甜,甚是爽口。
细瘦的手指捏着酒盏边缘,盏底的浅浅水影一下一下地晃出自己的容颜。
如此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却得了那样的主人,那样的相伴一生的诺言。且……主人还说了不会有别人,这竟是要为自己守身的意思了。
许了自己一辈子不说,还时不时地安慰自己不必拘礼。这几日他心思渐渐通明,已是察觉出来——
主人对他的宠,究竟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些大人们对姬妾的宠完全不同。待自己从来都言行自然,若是对自己有什么好,只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常事,从不刻意表示出来,更是从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
他静静放眼望着碧空如洗,春燕呢喃,溪风轻柔,竹林悠悠。一时只觉任他王侯贵胄,富贾高官,还是一派宗师,教门威主,这世上……没有再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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