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罗通轻轻眯了眼,当初他们走的时候,表哥别过嫂子的头发柔声说等他回来,宝林哥和铁环妹妹相约龙泉桃花一起看,那些情景清晰的就似发生在昨日,可是今天,他们已不能看看这飘雪的长安,不能听到她们的笑言。
看着两位兄长棺椁上覆盖的一层薄薄的雪,罗通心里一片荒凉,那日生离,如今死别,原来,从生离至死别竟是这么容易。
战场是残酷的,见惯了战争岁月,突遇这样温情一幕,每个人心头都涌动着温热,没有人出声打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夫妻两人在满天飞雪的长安城里紧紧相拥,眼泪从彼此眼里滴落,没入对方衣服里。
“嫂子和铁环妹妹……”良久之后罗能才放开大嘴,话至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他知道月前嫂子和铁环妹妹就收到了快报,可是他难道还期望她们能欢欣鼓舞的出城来迎接他吗?
“铁环妹妹她病了,而嫂子,她说要站在秦府大门口迎接表哥。”大嘴的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去了秦府和尉迟府,一向活泼爱闹的铁环,笑靥如花才是她最美的样子,可如今却一病不起,在也没有笑过。嫂子一口鲜血喷在飘香谷,仿佛抽干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明明站都站不起来,明明痛的要落泪,却还笑着说表哥每次回家她都会在门口等他,这次也一样。
罗通握着大嘴的手很紧,紧到让大嘴感觉到痛,从锁阳城到长安,一路走了三个月,从秋叶枯黄走到大雪纷飞,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到了长安他该如何?该如何向嫂子和铁环妹妹交待?该如何告诉她们?
“我不相信。”看着面前两口肃穆的棺椁,大嘴泪落满眶,虽知已是即成事实,却仍旧固执的不愿相信,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恶作剧,笑过闹过之后,一切还和原来一样,表哥还会温柔的说话,宝林还会憨憨的傻笑,可是那样的光景,这一生都不会在有了。
“我们送表哥回家。”罗通深吸口气,好的兄弟就像彼此的手指,看着宝林哥的尸体,就像生生被砍断手指,看着表哥的尸体,断指的感觉再来一次,十指连心,那样的痛有多痛,别人不可能理解。
大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其实罗通也无法接受,可不相信不接受并不代表就不是真的,如今,他只想把他们亲手交到晋阳和铁环手里。
☆、只剩史书里寥寥几笔
晋阳带着秦汉和秦英站在秦府门口,锦瑟和许伯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罗通手捧怀玉的牌位,一步一步走近。
罗通甚至不敢去看晋阳的眼睛,记忆中的晋阳公主一直是个美人,她的美不张扬却让人过目不忘,而如今他敏感的发现,站在漫天飞雪里的嫂子,身上谦和温雅的气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满眼荒凉,她的脸苍白的近乎病态,嘴唇干涸的没有半点血色,却仍旧固执的梳最好看的髻,穿最漂亮的衣,只为等心中的那个他归。
“表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你会有多痛呢?”罗通不禁在心里这样问,可是却再无人能够回答。
晋阳从罗通手上接过怀玉的牌位,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名字,冷冷的感觉渗到了心里,她却没有流泪,空气仿佛呼啸着悲戚。
那年长安飞花漫天,就像今日这雪一样密集,他仿佛自光里走来,清润温朗的声音润泽了她一生的风景,年少轻狂,怒马鲜衣,那年豆蔻,眉山如递,地老天荒他们都曾相信,如今天涯各一,他的名字只剩史书里寥寥几笔。
“表叔,爹爹呢?为什么爹爹没有一起回来?”已经有十五岁的秦英不是不懂生死,只是不愿相信。
看着孩子红红的眼睛,罗通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路走了三个月,想了三月,可是他真的没用,到今天都没有想好怎么说。
秦汉眼睛直直盯着肃穆的棺椁,跪下去的声音很响,他的父亲,那个从小和他争到大的父亲此时就躺在这里,再也不会和他大眼瞪小眼,再也不会跟他大声说话,再也不会跟他抢着吃娘亲做的红烧肉了,他走了,他走了啊,再也不会回来了。
“嫂子,这个给你。”罗通把秦家双锏捧到晋阳面前,这个东西,最有处理权的只有晋阳。
打开包裹双锏的包袱,双锏上仍旧沾满干涸的血迹,在他们成亲前夕,他握锏而舞,不为上阵杀敌,只为她一个人演绎,时光韶华,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握锏的英姿竟已成为绝响。心里一时悲戚难掩,眼泪密集成雨,一滴滴落在双锏之上,化开干涸的血迹,又一滴滴自锏上落下。
红色的泪滴洒在脚下,如果怀玉在天有灵,不知会如何伤悲,他这一生最不愿晋阳难过,可如今这毁灭性的悲伤却是他带给她的。
伴随冷风飞雪,晋阳感觉胸腔一股腥甜不停翻涌,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贝齿紧咬嘴唇,苍白的唇硬生生被咬出鲜红色的血珠,手紧紧抵在金锏之上,悲戚一时无两。
“爹爹,你在吗?你的英灵回家了吗?你能看到我们吗?”秦英抬头大声喊,满天雪花落在他脸上,冰凉冰凉直直浸入肺腑,从今以后,他就是没有爹的孩子了。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等你下次回来,我一定赢你。”秦汉的手轻抚棺椁,里面葬着他最尊敬的人,临别之际约好在战一局,如今棋已摆好,下棋之人却永远不会在回来。
他们父子总是打打闹闹,什么都愿意争抢,可在这打打闹闹里,尊敬中总带些活泼,是他们最舒服的相处方式,虽然从未说过,可怀玉在秦汉心里就像天一样的存在,那是一个如山般的男人,用他的肩膀扛起他整个天堂,可如今,没有一点征兆,天堂就这下塌下一角。
当初父亲走的时,他们没说一句告别的话,是因为他相信一定会重逢,可如果他能想到今天,一定,一定,一定什么呢?俗话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而他这个儿子,也有很多心里话想要告诉父亲,以前的,现在的,以后的,他都想拿来分享,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却都没有来的及说。
保持着手抚棺椁的姿势很久,久到雪花落了一身,像披了一件白衫,一滴男儿泪自秦汉眼角滴下,打在棺椁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锦瑟看着晋阳瑟缩在风雪中的单薄身子,眼里出现一抹不忍,眉头微微皱着,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紧紧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压抑的哽咽却更引人注目。
许伯老泪纵横,别过头去不忍在看,罗通和大嘴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发现一点声音,像不忍心打扰他们一家人重逢。
雪越下越大,没有停止的趋势,满天飞雪掩住了世间的一切,却掩不住人心的荒凉。
☆、不再完整
不是说好了要带着她天涯海角的吗?她穿了他最喜欢的白裙子,等着与他一起天涯海角,为什么却给她一个如此结局?离开的时候,他有血有肉有温度,回来的时候却只余一块冰冷的墓碑,这让她怎么接受?
罗通这辈子也没有这样怯懦的时候,想说什么,声音哽在喉头无论如何就是发不出来,看着晋阳的模样,心里像有数只手在抓,其实他更愿意看到她大哭大闹,而不是不哭不笑眼里却满是荒凉悲戚,这样子的嫂子让他心里有种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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