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决将伞往他那倾斜了几寸,默然颔首。
“太好了!有大师兄在我也不用担忧了!”晏重灿兴冲冲地准备去收拾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走?”
司决的目光落在远处:“现在。”
自从那日醉酒后,他二人就又恢复了一种既不疏离又不算亲近的关系,晏重灿觉得司决这是在有意保持距离,大概那日酒后实在有些放浪,让司决心生不安了。这人对自己的过往和将来严守得密不透风,稍稍钻出个口子来就会被千倍百倍地再缝补上。
晏重灿抱着满腹心思跑进去收拾东西,司决就静静地站在外面等,大雨落在伞面上,惹得人心绪不宁,他的眸光却始终是沉静的,只有握着伞柄的指腹微微泛白。
今年南方雨水充沛,北地却已然旱了数个月,泓玄宗也遣人去送过几回粮食。也就是这场旱灾令一个农夫发现了干裂的地底暗藏玄机,随即禀报给了当日正在施粥的泓玄宗弟子。这弟子不过炼气修为,自知无法掌控,便连夜飞回宗门上报掌事房。长老们动作迅速,只讨论了几句,便定了去往地底探查的人选。
万景清亲自去决云峰告诉的他这个任务,走前还叹道:“小决,此次地宫不同以往,或与多年前的人有关。往事已矣,你切记要冷静,莫因杂事扰了心境。”
“我知。”
“知道就好,我一贯相信你。”万景清目露慈爱“所谓动心忍性,你的剑道以稳求胜,撼动一分便失去一分啊……”
“师兄!我准备好了,此去有多远?获月和金乌用不用带去?”
被他的声音勾回思绪,司决看了眼窗内打闹的两只崽子,“不必。”
“那我把它们送到小竹小草那儿,让他们帮忙照顾吧。”说着晏重灿就又冲进去抱起了两只崽子,司决便跟在他身边一同回决云峰,伞面始终是倾在他这边的。
直到这些事都交代完,晏重灿才发现男人湿了半边身子,隐隐的触动间又不禁讶然:“师兄,你怎么不用灵力挡雨?”
“剑道求稳,稳即顺天,动心忍性,方成大道。”他的眸子黑得深沉,看人时就如一片寒潭萧瑟,引人坠入,又心中生冷。
晏重灿时常听他讲这些道理,便暗暗记下就不再探究,转而说起别的:“这地宫当真很重要?难道是哪个大能悄悄修建的宫殿?”见司决不回自己,他也不觉得如何,继续在他身边嘀咕:“也不知里面是有奇珍异宝,还是有什么秘籍,若真是什么非凡的地宫,哪轮得到你我二人前去。不过大师兄你虽也是筑基,却比我好,我这点修为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男人不听他啰嗦,直接把他提溜到了自己剑上,这一大动作吓得晏重灿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剑上,晏重灿仰头刚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不禁脸上一热:“师兄,我自己也会御剑的。”
刚说完,脚下飞剑便又快了许多,晏重灿脸皮都被风刮得生疼起来。
晏重灿:“……”
他知道了,这是师兄嫌自己御剑慢。
大概觉得师弟已经清楚两人的差距了,司决身边蓦地有了暖意,并一点点地包裹住了少年。晏重灿在这温度里舒服地眯了眯眼,突然发现竟是连风都感受不到了。他又抬头看了眼司决,正好撞进他深沉的眸子里,忙不迭地收回了视线。
但他的嘴又总是闲不住,非喜欢和外冷内热嘴硬心软的师兄搭话:“师兄啊,你不是说要动心忍性么?这风我扛得住的。”
司决盯着他好不容易有了丝血色的脸颊半晌,沉声道:“你不用。”
——这什么意思?晏重灿心跳停了一拍。司决难道是说,苦痛的磨难,顺天的历练,他可以做,但自己不用?
“可是……你不是总说,剑之一道没见过痛苦是不行的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见了头顶的一声轻笑。
“没有自寻痛苦的道,”司决难得如此耐心且温柔“它该来时,总会来的。你要走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
晏重灿满头雾水,也有些担忧,担忧司决年纪轻轻,每天想这么多会不会出问题。但随即他又振奋起来,合着司决也有不嘴硬,掏心窝的时候。
还没曾思考到深处,他眼睛蓦地一热,是司决温热的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很快就到。”
晏重灿疑惑地眨了眨眼,长睫扫过他的手心,那手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放下。晏重灿也不问,就乖乖地任由他如此作为,这片黑暗让他莫名心安。
此时他们正穿过一片广阔的泥沼,其中怪象横生,杀戮遍地,几乎是炼狱一般的景象。
司决催动着宝剑迅速掠过,眸子冷淡地扫过那些扭曲的兽类,不含一丝情绪。
第11章 第十一章
地宫入口已然被辟开,荒凉黄土上幽幽的一个方形黑洞突兀至极,外围还摆着那炼气弟子设下的简陋阵法,刚好能骗过凡人的双眼。
自入口直下,空气中其中竟一丝扬尘也无,干净得仿佛日日有人清扫。
甬道狭长,明明在地底却并不黑,也不知是哪来的光亮,晏重灿打探许久也没找出缘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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