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在梁少景的拳头下吃过不少亏的赵家公子,赵延武。
以前在京城大街上,梁少景就没少揍他,有一次见他在街上强抢民女,带着一帮小弟前呼后拥,恶霸十足,梁少景就和温思靖一起,当街把赵延武打得哭爹喊娘,最后昏过去,还是他小弟张罗着给抬回的赵府。
后来此事闹大,赵延武的爹带着一群师从赵承博的官员连上数本奏折,从细数梁少景平日里闯下的祸到弹劾梁衡教子不严等等,势要皇帝给一个公道说法。
但此事有皇子温思靖参与,前堂之上的温予迟顾念自己六哥,也毫不客气的递上赵延武平日恶行的参本,条条罪状全都往严重了写,一方是朝廷大臣,一方是自己儿子,皇帝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梁衡和赵延武的爹罚了两月俸银,给温思靖关了半月禁闭,将此事揭过。
但是自那之后,赵延武再在街上瞧见梁少景的身影,就像耗子见了猫,躲得飞快。
梁少景也觉得自己有好长时间没有揍这个小崽子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自己送上门来,想到此,他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对面有人惊道,“娘呀,这美娇娘对我笑了!”
“你瞎了吗?她那是对你吗?”
“反正也不是对你!”
三言两语间,两人就要吵起来,就在这时,赵延武突然上前来,站在梁少景面前,神情慌张,“阿岚,是你吗阿岚?”
梁少景活动活动手指,面上冷笑,“赵延武,今天是你小子自己撞我手上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延武没在意他的话,忽然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却被梁少景一拳给抡了个圈,差点栽倒在地上。
后方几个男子见赵延武被打了,惊怒的跑过来,几人将他扶住,还有一人抬手就要掴梁少景巴掌,梁少景身体一仰,轻松躲过那一巴掌,同时抬脚踢中来人的肚子,将人踹飞出去数步。
剩下几人见自己人挨揍,揍人的还是个瘦弱姑娘,不由大怒,破口大骂,“你这婆娘简直找死!”
说着几人就要一起动手,赵延武却捂着自己汹涌的鼻血,几步跑上来,把小弟猛地推开,凶道,“都滚开!不准碰她!”
几个男子都被赵延武这一作为震得愣住了,呆呆站着一旁,看着他捂着鼻子的手被鲜血染红,有人道,“延哥,要不还是先给你的鼻子上点药吧。”
赵延武却充耳不闻,转头站在梁少景的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隐隐泛着水光,“阿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来找我?”
梁少景见他这模样感觉无比膈应,抬手捏了捏手指,发出咯咯响声,一边眉毛高挑,一张精致的容颜瞬间充满痞气,他语气凶恶,“今天就让你睁大狗眼好好瞧瞧,爷爷我到底是谁!”
万家灯火犹如繁星点点,将整座京城点缀得富丽堂皇,柔和的夜色伴着温风,将寂静的京城温柔的拢在怀抱中,不少百姓都听见了抑扬顿挫的惨叫声,但却无一人敢出来管这个闲事,梁少景手起拳落,一身戾气在揍完人之后散发的一干二净,神清气爽,最后甩着一头秀发离开。
身后横七竖八的身体中,趴在其中的赵延武还仰着被揍肿的脸,目光倔强的跟随俏丽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梁少景心里的一口恶气算是暂时纾解,他抬头看着朦胧的月光,忽然想起大诗人的千古名句,“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想,要不回将军府看看吧。
想着,也就做了,没有白天的顾虑,梁少景一路轻功,踏着万家屋顶,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的门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朱红的颜色,有些掉漆的铜首,两座栩栩如生的镇宅石像,光是看着这样一扇门,梁少景心中就掀起汹涌澎湃。
梁少景对自己家当然再熟悉不过,轻车熟路的翻到爹娘的寝院,看着那没有光亮的窗户出神。
不知道二老现在如何了,睡梦中是否安稳。
温远曾经提过,说他爹因为他突然被害伤心欲绝,身体状况日渐变差,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些,在记忆中,他爹的身体就如同铁打的一般,极少生病,整日舞刀弄枪生龙活虎。
梁少景知道,他被害亡命,最伤心的莫过于平常溺爱他的那个将军爹了,他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生来这二十几年,梁少景想要的东西,凡是梁衡力所能及全都会为他得来,不管捅了多少篓子,梁衡也从未急眼过,大多数都是帮着梁少景低声下气的求梁夫人别罚厉害了。
如今他变成了一个女子回来,还是谢丞相家的,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二老接受……
一想这些,梁少景的眼睛就有些酸,他也不敢靠太近,害怕他那个耳朵灵敏的爹发现,于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动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梁少景的院子在二老的后面,他院子里栽了许多梨花树,眼下季节随过,花朵也差不多落完,但是有些枝头上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白色。
寝房前的两颗梨树比其他的要粗壮一些,梁少景在两棵树之中做了个吊篮,平日里闲着无事,总喜欢在上面躺一躺。
梁少景没进屋子,他害怕进去看见一房间的灰尘,害怕那些景物提醒自己,这座院子已经有整整一年无人居住了,索性他直接往吊篮上一躺,动作熟稔的就像以前一样。
吊篮发出细微的响声之后便归于平静,梁少景慢悠悠的摇晃着,慢慢闭上眼睛,熟悉的感觉仿佛就如昨日一样,他衣袍随意的披着,长发耷拉在吊篮外,一睁眼就是纷纷扬扬的梨花,随着舒缓的春风飞舞,温远坐在墙头之上,面若冠玉,一只腿曲起一只腿垂下,黑眸里盛着吟吟笑意,懒懒的朝这看,温思靖站的高高的,玉簪折射日光,一笑起来眉眼如画,“梁谨之,别睡了,出来玩啊!”
“儿子!儿子!”梁衡的声音由远及近,手持一柄白木长弓快步走进来,眉飞色舞道,“儿子快看!你爹我向陛下讨得赏赐,这可是个好东西……”
仪态端庄的梁夫人紧随其后,年过三十风韵不减的脸上笑容连连,嘴上道,“每次都这样献宝,能不能有个当爹的样子。”
梁少景看着梁衡越走越近,坐起身来想要伸手去接,但却抓了个空,只见梁衡走至眼前时,突然化作虚无飘散,紧接着梁夫人也消失,漫天的梨花,温和的日光,墙头上的温远和温思靖,通通消失不见。
梁少景内心一空,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是做了个梦,他睁开双眼,眼前是大片败落的梨花树,和一片沉寂的院子,原本深黑的天有了隐隐青色。
他抹了一把微微有些湿润的眼角,忍不住低叹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刚落下,他的身边也传来一声叹息,梁少景大惊,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男子身披玄色宽袖长袍,头发未经梳理随意挽着,一双丰眉下是细纹明显的眼睛,两鬓微白。
他看着梁少景,神色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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