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呢,我关某人不要了!”面对仇敌的利诱,他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走起路来漫不经心,言辞轻蔑淡定,带着一丝风流不羁,又有一股邪气。
这样的少年,极冷,又极美。就像在酷寒的风雪夜结成的冰锥,锋锐骇人,但若得阳光照射,便显得晶莹剔透、美不胜收。这样的少年,对仇敌冷酷,对自己更冷酷。冰锥在太阳下会很快消融,而戏里的少年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结局。
最终决斗一幕,章导让他换成一套白色西装。他的刘海随着打斗不时垂在额前,发丝的阴影盖在眼睛上,显得眼窝更深,五官更秀气。鲜血喷洒在他身上,犹如白雪地绽放出一朵朵红梅。他最终还是没逃脱死亡的命运,连跟心爱的女人见最后一面都不可得。其实,他连兄长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是在临终回忆兄长时,才微微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不希望小逸对自己这么冷酷,我更想见到那个嬉皮笑脸、开朗活泼的他。
小逸的车抛锚后被拖进车库,但他却不着急去修,每次出门都搭乘我的电单车,甚至让我载着他去摄影棚拍戏。
“你还不修车?”
“懒得修!”
“……”这家伙也是懒出了新境界。
其实载着他穿梭在大街小巷,我觉得挺开心挺惬意。可惜天公不作美,这天返回片场途中下了大雨,我把头盔、外套都给他罩上,两人还是淋成落汤鸡。晚上,小逸不听我劝告,穿着湿衣服站在窗口吹冷风,结果感冒发烧了。
“幸亏《血仇》已经杀青,不然你这样病几天没法拍戏,估计章导要发疯!不听我的话,现在吃苦头了吧?”我把药剂冲好,搅拌均匀放在床头,等凉了给他喝。
“咳咳,我嘴里没有味道,我想吃些辣东西。”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嘴唇干裂苍白,偶尔咳嗽几声,显得很虚弱。
“生病了,还想吃辣?这几天你就乖乖喝稀粥吧。让你早点换下湿衣服,你偏不换,现在就是‘活该’!”
“阿杰,咳咳,我是病人啊!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是不太忍心,但一想起他这是自作自受,我又硬下心肠,该教育还是要教育,免得他下次再犯。
只是他的身体怎么一直这么虚弱,吃了三天药都没起色?我一般感冒两天就好,也不会发烧。
“要不去大医院看看吧?公司的医务室医疗水平毕竟有限,万一变成大病就糟了。”
“不用、不用。”小逸拉住我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其实……”
他声音太小,我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其实我得了肺痨!”他说完,对着我的脸一顿狂咳,咳得我满脸都是唾沫星子。咳完后,咧开嘴,露出诡计得逞的奸笑:“你这几天总在我耳边唠叨,数落我活该,我要把你也传染了!哈哈哈!”他得意的模样完全没有虚弱的影子。
我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总算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在装虚弱,骗我照顾他!他拿准了我看他生病不会动手教训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我忍!等他的病彻底痊愈,再给他颜色看看!
回到小逸的卧室,他竟然睡着了,睡得像一个婴儿,嘴巴微微噘起,似乎受了什么委屈要找大人撒娇。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准备等他睡一阵便叫醒他喝药。不知为什么,只要看着他沉沉的睡颜,我的心里就很充实、很安详,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两天后,他的诡计竟然得逞:他痊愈,而我则得了重感冒,并且罕见地发起高烧。
“杰哥,你怎么样?”阿东跑到我的卧室问候,小逸把他往门外推:“你不要插手,我来照顾他。我刚病过,有经验。别把你也传染了。”
“你行吗?”我的头昏昏沉沉,脸上发烫。混沌中想了想,觉得好像还是阿东可靠些。
“你都照顾我几天了,现在换我。”小逸脸上堆笑,端起药碗准备喂我喝。
“等等!”我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碗汤药,总觉得不对劲:“你冲了几包药剂?”
“每样都放了两包啊!”
现在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一种是一天两包,另外几种药都是一天冲半包就够了。你一下子冲了四天的剂量,让我怎么喝?还是换阿东吧,我还想多活几天。”
“啊?这怎么办?”小逸抓耳挠腮,非常懊恼:“都怪我太粗心!这些药倒掉太浪费,要不我喝吧。”
“哎——”我急得真想狠狠拍他一巴掌:“没病吃药,你想找死吗?”
唉,被他照顾,就算没病,估计也要气出病来。
重新配了药喝下,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小逸在自言自语:“照顾雅雯时,也没弄错过。怎么照顾阿杰,就弄错了呢?哦,想起来了,我每次都是按照雅雯的指示冲的药,所以才不会错,这次却是自作主张。难怪!难怪!”
我始终处于半睡半醒之间,一时醒来,一时又睡去。恍恍惚惚之中,耳边响起小逸的低语:“阿杰,对不起,害你生了病!”
冰敷的毛巾被拿走,一只手掌贴上我的额头,凉凉的,比毛巾光滑许多,也舒服许多,头痛似乎也减轻不少。当手掌要离开时,我闭着眼睛,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别走!”自己喃喃呓语,也不知有人听到没有。只是觉得抓着这只手,很舒服,也很安心!
还是自己身体底子强健,一副药喝下去,我便好了大半。但有件事我无法确定:我在睡梦中是不是一直抓着小逸的手?他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很别扭?那究竟是我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我很烦恼很迷惑,但又不敢去问小逸。不过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比平时还开朗些,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
那应该只是我的一个梦吧……
我们并没有休息几天,《决斗》便紧锣密鼓地开拍。这是一个以民国黑帮斗争为背景的故事。我扮演的是某准备金盆洗手的黑帮老大的义子。而小逸扮演的浪子是个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神秘人物,并被反派雇佣刺杀了我的义父。我初时蒙在鼓里,后来发现真相,找反派真凶报仇,本该跟小逸有杀父之仇,但却屡次被他搭救,最后得知他原来是革命军,两人便联手铲除反派恶贼。
我在剧里没什么造型可言,短打唐装,跟往常一样,时不时敞开衣领露出胸腹,打群架时上衣一脱便赤膊上阵。小逸的造型则很多变,有时穿金纹土黄色丝绸唐装,撑起一把折扇,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悠闲、疲懒与贵气,可手上一旦握刀,便杀气四溢。一套造型是灯笼袖白衬衫和黑西裤,跟《血仇》里的造型有点像。黑西裤修长笔挺,白衬衫自然下垂束在腰间,并不贴身,衬得他瘦削又玩世不恭,像优雅风流的欧洲宫廷贵族。有时白衬衫外会套件黑背心,两肋部别着几把晶亮的小匕首,既可做装饰又实用,像洒脱不羁的美国西部牛仔。还有一套黑色西装,配黑灰红碎纹领带,显得既绅士又不刻板。每套造型我都觉得很好看,不由感慨小逸的可塑性真是很强,能驾驭各种风格。
午间休息时,阿料他们几个端着盒饭蹲在离我和小逸不远的地方吃饭,边吃边胡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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