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胜英呸了一句笑道:“那倒不是,毕竟不是专门搞胶片摄影的,那是艺术家干的事儿。下个月工作室就正式开始了,没那么多空闲,况且我还是喜欢数码的色彩。”
虞一躺在沙发上,中午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心不在焉地唔唔应了几声。
“你要有一天结婚了,记得来我影馆拍照啊。”齐胜英穿好外套,又叮咛似地开玩笑道。
这回虞一几乎是不屑地切了一声,翻了个身彻底睡熟了。
之后,齐胜英似乎又在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听起来遥远又模糊。虞一睡着了。
虞一在午后的阳光中,做了许多光怪陆离,五花八门的梦。他梦到小时候经常罚他写自己名字的班主任,梦到穿越了整个操场而来的广播声,梦到清晨六七点钟雾蒙蒙的冬天。
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事了。
不仅回忆遥远,也是现在的他完全无法触及的一种生活。
他在年少时期的文化成绩实在算不上好,而那时的性格也同现在大相径庭。封闭,拒绝集体活动。比起参与到午后篮球场上的欢声笑语,他更喜欢一个人躲在音乐教室里弹钢琴。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身体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虞一猛地恍神,醒了过来。
他竟然在沙发上不知觉地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一下午。虞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绸缎的袍子下滑到腰间,刚好盖住两腿之间的部位,衬得腰线紧实而流畅。
然后缓缓的,他听到了脚步和关门的声音。
来自房间走廊尽头的,暗房的方向。
虞一只当是齐胜英那老男人还没走,有些纳闷。他刚睡起来,整个人都看上去有种茫然的柔软。虞一与齐胜英多年的好友,又是一个澡堂里都泡过的兄弟,因此此时只是披上袍子,遛鸟般大大方方向暗房走去。
这摄影工作室是齐胜英的私人所有,听说是当年他一朋友转给他的。旁人没有钥匙是万万进不来,所以即使虞一唤了几声齐胜英的名字却没有回应,也不疑有他。
暗房在长廊尽头,有两间连着的房间。虞一推开虚掩着的一扇门,没看到人,便去推另一扇。谁知刚探进身子,就猛地被人往前一拽,差点摔个倒栽葱!
对方紧接着急匆匆在门板上一拍,嘭地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吓得虞一一个哆嗦。
这间房子里一片黑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如果不是虞一亲自来,很难感受真正会有这么黑的地方。他是见过这间房间的,本身不大,此刻他身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沉黑中,空间的边界却像是消失了。不,在这完全深沉的黑暗中,仿佛空间不再存在,而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前所未有的感受让虞一觉得新鲜,刚才有些粗暴的对待却又让他有些恼火。
“你搞什么鬼?叫你怎么不吭声?”
黑暗里半晌没人说话,在一片黑暗中虞一觉得后背发毛。就在此刻他不远处,似乎是刚才门的方向终于传出一个声音:“我不是齐胜英。”
那你是谁?虞一心中瞬间问道。紧接着,另一种本能的恐惧又占据了他的情绪。
“我来洗片,齐胜英该和你说过。”对方又说道,“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
“他没告诉我会有人来洗片。”虞一拿起手机就要给齐胜英打电话。
一只手忽然准确地按住了他:“别,这里不能见光。刚才你没看到门上的勿扰牌么?”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锁上门。”虞一有些烦了,总觉得对方在责怪自己,“让我出去。”
“这里的锁坏了,按常理我该反锁。你进来时我刚撬开胶卷盖,在完成之前你不能出去,也不能开手机。”
虞一刚刚要说话,对方又开口道:“我听说这几卷里面都是你。”
虞一安静了下来。
看情况,房间里这个男人应该是齐胜英的朋友,或请来帮他洗片的。而洗的片子,就是今天上午拍的那些。对方显然是事先知情的,由此来看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只是,如果真的有人来洗片,齐胜英怎又会放任他赤身裸体地睡在沙发上,连支会都没跟他支会一声呢?
模模糊糊的,印象里临睡前齐胜英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也许是那时候自己睡着得太快,以至于没听到齐胜英的话。
想通了这些,虞一暂且安生下来了。虽说这破地方只有几平米大,伸手不见五指,但既然开了卷里的胶片拍的是自己,再怎么着也是自己和齐胜英一上午的辛苦成果,不应当这时耍小性子毁了才对。
“你真是来洗片的?齐胜英怎么不自己洗。”
“我不知道。”对方似乎从门那里移动了位置,黑暗中响起细小的金属摩擦碰撞声,“十二卷,好在刚才只开了第一卷。”
虞一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进来那一瞬间的微光,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这开了盖的第一卷。
“你是他的学生么?”虞一闲着没事儿干,四处又是黑暗一片,他睁着大眼睛四处望,似乎对这一奇妙的感受十分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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