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一家超市里面,老板是个胖乎乎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提出每天要工作至少八小时,工资甚至不能算合理,日薪只有一百五,但顾即只是想祛除自己的孤独,对于工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要求。
他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老板娘提出的所有要求,反倒令老板娘产生了疑惑——毕竟没有一个傻子会在小年的时候出来找这样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只有顾即自己清楚,他只是太害怕一个人罢了。
下午便开始上班,他站在超市里看守商品,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人群拥挤了,有一起来购置年货的一家三口,有讨论今晚要去哪里吃饭的小情侣,还有絮絮叨叨的老夫妻,一切都显得富有生气,顾即就在这烟火气息里汲取温暖。
每到了过年的时候,顾即对林景衡的思念就如同狂长的野草,如何都控制不住,他只得转移注意力不至于让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驱壳。
可是他似乎并不能如愿以偿,越是热闹,越是衬托他的孤独,于是在人群里,他甚至出现了幻觉,一个黑色风衣的背影从他眼前匆匆掠过,即使与记忆力身影有所区别,可是顾即就是在一瞬间感应了那个人的存在,就像多年前的那般熟悉,挺直而温暖。
顾即怔在原地,眼眶刷的一下发红——太像了,那存在于心底的悸动犹如狂风暴雨袭来。
顾即颤抖的迈开自己的步伐,却怎么也挤不过拥挤的人潮,反而引起来购买的顾客的微词,可是他不甘心,他明明看见了林景衡,哪怕只是相像的一个人,难不成也不能让他见一面?
他只是太想念林景衡,想念得要发疯了。
可那背影却已经隐没在人群里,不知道走向了何方,任凭顾即怎么寻找也见不到。
是幻觉吧,顾即自嘲,世界这么大,哪里能说遇见就遇见呢,一切不过是他太想念林景衡幻想出来的一个梦罢了,而在梦里只有他。
结束疲惫的一天回到阴暗的屋子,顾即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家,是家吧,他用力闭了下眼睛,逼退眼里的液体。
还有一个小时,小年夜就过去了,顾即强撑的昏昏欲睡的身体给自己温了碗面,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大口大口的吃进去,面是咸的,可吃到嘴里就变成了苦的。
他捧着碗,突然吃不下去,心中的酸涩铺天盖地的将他包围住,窗外噼里啪啦放着烟花,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和捧着碗佝偻坐着的人影。
顾即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五年了,五个小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他好痛苦,他好想念林景衡——林景衡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回了林家和家人团聚。
顾即终于忍不住,埋头无声哭了出来,眼泪瞬间爬满了脸庞。
林景衡,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时间其实不足以给一个人疗伤,反而会促进一个人的思念,可是总有人愿意漫无目的的等待下去,那似乎是一场赌局,筹码是一辈子。
今年是林景衡大学毕业工作的第一年,在今年,他为公司设计了三张图纸,或许是上头赏识他,这三张设计图纸竟然都破天荒被采纳了,这就导致公司的几个老员工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排挤他。
于是社会教给了林景衡一个的道理,有时候人不能太过于出风头,要懂得藏起自己的光芒,才不至于被小人暗算。
他想,如果顾即还在他身边的话,肯定也要因为职场上面的事情向他抱怨,或许是今日加班又晚了,又可能是工作完成不了的小苦恼——只可惜,顾即并不在他身旁,他无法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恼怒。
今年林景衡回家很晚,小年还滞留在他工作的城市,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他去到的地方能多些,再多些,是不是遇见顾即的几率也会更大些?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顾即,林景衡总控制不住自己回忆他们以往经历的点点滴滴——今天是小年夜,他要跑到顾即家里去,又或者直接把顾即哄到自己家里来吃饭,然后晚上两个人一起缩在同一床被子里面谈话,说什么都好,生活的琐事,学习的烦恼,林景衡喜欢听顾即讲话,他一直以来都想走近顾即的心中,只可惜还为成功,顾即就先一步逃离了他的生活。
林景衡百般无聊的在街头漫步着,眼神无意识的看向街头上的人——呵斥孩子的妇人,斗嘴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闹着跑着的孩子,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汇聚成为小年的热闹。
他觉得有点口渴,随意走进一家超市,临近过年,里头的人多得不可思议,他要很小心的避免人群,在货柜里面寻找饮料区,似乎有点里面,林景衡想要退出来,发觉有点困难,只得更往里面走。
食品区,生活区,他目光一掠,终于看到饮料区,于是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候,一个强烈的预感令他觉得身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正在看着他,那样熟悉而陌生,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用这样热烈而期盼的眼神看他的背影,人群一挤,林景衡不可避免的被挤进一个货架里面,他急急往外看出,却失望的对上一个女孩子的眼睛。
心中的失落难以言喻,但林景衡还是礼貌性的对那个女孩子微微笑了笑,然后拿起矿泉水离开。
这种感觉比以往来得打击都要大,他几乎就要以为那久久不见的人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是幻觉吧,他可能也快要疯了,唯剩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自己。
晚上回到住处,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后天就会回家,林妈将他数落了一顿,笑骂他不懂得归家——他哪里是不想回去,只是在那个小县城里已经不见了他最为挂念的人,成为了一个伤心地,他不愿意触及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两声,“妈,顾即有回来吗?”
林妈沉默了好几秒,失魂落魄的林景衡自然没能听出她语气的异样,“没,没有。”
他更加难受,心不在焉的聊了几句,就和家里挂断了电话。
晚饭味如嚼蜡,林景衡没有了胃口,早早就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脑海却都是顾即的身影。
思念如同蔓延的海草将林景衡吞没,五年的时光实在太长,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等多久,再一个五年,还是这辈子?
林景衡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他所有的无奈无助和无措都给了顾即一个人,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顾即要离开?
难不成他就这样不值得被信任,年少那么多年的相处,却依旧换不回顾即的坦诚相待。
距离小年夜过去还有一个小时,林景衡就静静的躺在床上,靠着回忆舔舐自己的伤口——顾即现在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也同他一样在想他?
还是已经将他抛诸脑后,早就忘记了他们的过往,林景衡不禁闭上了眼,怨顾即的狠心责怪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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