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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普通的催眠，但裴楚并没有用普通的方法, 他做得非常的小心, 巫赫也配合得很好，给予了他百分百的信任，跟着他的指令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很快就达到了比较稳定的深度, 半合上眼睛，呼吸平稳，裴楚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

“巫赫，你现在在你熟悉的那间客厅里，刚刚回到家，走到了玄关。你听见巫连在跟蓝野霖说话，你能够听到么？”

巫赫点了一下头，眉头平坦，看样子对这一段记忆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裴楚的手心有些出汗，拿了一瓶冰啤酒贴在手里，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巫赫沉默了一段时间，裴楚安静地等着。

“巫连说：‘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过是有点天赋，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容易摔死’，然后蓝野霖在笑，他在给巫连打点滴，蓝色的药箱子就放在茶桌上，跟巫连说‘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巫少爷也会说这种话，真是受宠若惊’，我走进去，他们都抬头看我，跟我打招呼……”

“宋辰逸在吗？”

“宋辰逸在二楼跟管家说话，他现在走下来了，跟我打招呼，我感觉不太好，胃部有点收紧。我上楼了。”

裴楚听出来了，那个时候巫赫就不喜欢宋辰逸，也不喜欢蓝野霖。

“他们走了，宋辰逸带着蓝野霖走了，巫连一个人在客厅里打点滴。他脸色不太好，很寂寞很难受的样子，我应该去安慰他……”

裴楚握住他的手，帮助他放松：“你有去安慰他吗？”

“……”巫赫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我没有，我怕他说继承的事情。”

“继承的事情？”裴楚悄悄地开始使用念力，巫赫很快就回应了他，一股很奇妙的、前所未有的羁绊感把他们联系了起来，裴楚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他的脑部情况，他的念力波动，像一台自动接收信息的扫描仪。

“……他一直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想跟我聊继承的事情。我不喜欢谈这个话题，所以我进了房间，把巫连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巫赫开始下意识地朝着裴楚的念力靠拢，似乎想依靠他。裴楚集中注意力关注着他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开始把话题往更深的地方引。

“现在我们离开了客厅，”裴楚道，“你又回到了他给你做催眠的地方，‘那个人’给你做了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催眠，在一个拉着窗帘的、黑暗的房间里面……”

巫赫平稳的情绪开始迅速地紧张、激动，还夹杂了恐惧，拉着裴楚的手瞬间握紧，握得他生疼。但是跟上次催眠不一样的是，裴楚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大脑的运转方式，有一部分脑细胞开始过度活跃了起来，以一种不太健康的程度。

“嘘，嘘，没关系，我在你身边，不要怕。”裴楚靠近巫赫，温和的念力小心地牵引着他混乱的大脑，“不用靠近他，我们只要在一边看一看，告诉我，现在房间里是什么样子的？”

巫赫过分活跃的脑细胞迅速依赖地黏上了裴楚的念力，裴楚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影响它们，这种体验太奇妙了，好像自己也从宏观的某个东西变成了微观的粒子，成了巫赫脑中的一部分。

巫赫异常的部分在裴楚的影响下迅速地镇定了下来，有些像是上瘾了一样，呈现出过分愉悦后的空白状态，脑部的活跃程度已经接近深眠的低度了。

但巫赫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身体仍旧保持着高紧张的情况，低声说：“我不知道……”

裴楚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进行下去。

巫赫的情绪的确很稳定，他也确定自己能够控制催眠中的巫赫的情绪走向，甚至控制到他的部分脑细胞，但是巫赫在怕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敢肯定自己继续催眠会不会对巫赫造成什么坏的影响。

“是不知道，还是看不见？”

巫赫的手心开始出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肩膀有些发抖，瞳孔开始往上翻：“看不见，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好多人在我耳边说话，你在说话吗？你还在吗？我在哪里？我……”

裴楚当机立断地抽出自己的手，在巫赫耳边清脆地拍了一下手掌，直接解除了催眠状态。巫赫骤然放松，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

裴楚把啤酒递给他。

巫赫还有些迷茫，喝了几口啤酒，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裴楚等他缓过神来，举起手给他看自己被捏得发红的印子：“你劲儿真大。”

巫赫拉住了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地方，似乎是放弃了，问他：“怎么样？”

“催眠状态下我能够完全掌控你的大脑。”裴楚诚实地说，“这个是以前做不到的。”

巫赫想了一会。

“受损细胞的修复是完全可能的，如果只是普通的因为手术导致的超脑症，我感觉能够很轻松的根治。其余的能力暂时还不清楚，我猜测，我可能会往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刚才可以控制你的情绪。还有植物人、脑死亡、巫先生那种细胞老化的治疗，都有可能。”

裴楚用了“根治”这个词，巫赫皱起眉，过了一会又展开，跟裴楚手中的啤酒瓶碰了一下：“过段时间我们可以找真正的患者做治疗试试。”

裴楚无奈地笑道：“听上去很棘手。这个能力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吧。”

“你不是救世主，也没必要做救世主。”巫赫道，“一步一步来，做想做的就好。”

话虽然这么说，裴楚还是感觉到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挤过来，还有刚才巫赫在催眠期间的表现，让他连啤酒都不太喝得下去了。

他一个人背不起所有超脑症患者的希望，他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处理不好，还在等着哪一天属于他的救赎出现，但是他又无处可躲。

裴楚把啤酒瓶放下，起身去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巫赫已经把那束康乃馨挪到了床头柜，在柔和的夜灯的照耀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