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之却未搭上赵祚的手,反是仰首看着那人,道:“父亲,羡之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赵祚收了手,居高临下打量写眼前人。
“陆岐呢?一日未见他了。”
“叫人领去长乐那里,修身养性了。”赵祚顿了顿,又提点道,“陆岐的身世,平之未瞒过你半分。他不是你能爱的人。宣城的路,也不是你该走的。”
羡之本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瞬间黯了去,复又无知觉地点点头,似有点麻木道:“谨遵父皇教诲。”
赵祚被他这句‘谨遵’压在心头,千言万语到嘴边也不过一声叹。
情爱这东西,他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有什么教诲给他人。
“明天去你姑姑那儿,接他回来吧。”赵祚退了一步,吩咐道,“顺便再带几个暗卫去守着你姑姑。宣城的人再尽心,也免不得怠惰。如今桑落在我们这里,元裹不能再出事了。”
“是。”羡之抬头,又是那个重阙里,信陵主该有的模样。他看着赵祚欲离的背影,道:“如果元裹姑姑这几日安稳觉,那接替世皇叔的那一个,是…观之?”
“若他真心向着江湖策马,宣城手中的那波力量,他掌着也无妨。况当初平之教他作画,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好。若他存了别的心思,我便……”羡之欲出口的话,却在嘴边打了个转,止住了。其实他并未想好用什么极刑以对。
赵祚可以只将仇恨留在上一辈,但羡之做不到。赵修的债,总有一天该赵见来还。
但这一顿让赵祚以为是羡之起了妇人之仁,引得他回头,语重心长:“羡之,‘若爱重伤,则如无伤’,‘仁慈’二字,在腌臜面前,最无用。”
因为它不仅救不了你,反而会把你推向深渊。
谢无陵的仁慈,在居衡篱墙内,心照不宣,但谢无陵最后的下场,扶风的人,都有目共睹。
廊屋外的父子二人,通心长谈半夜;杏林深处的胡人却在这一摊旧物面前,心下生郁结。
桑落的手中还攒着谢无陵留给他的一封旧笺,许是写了许久,笺纸都泛了黄,就压在银匕之下。
银匕正是被赵修夺过,丢出窗外的那把。
后来谢无陵派了暗卫在那院里窗下,找了一日才找来的。此后便一直藏在这处。直到羡之领着桑落来这处。
但桑落并不太在乎那把银匕。此时,在他心头压着的,让他失了方才轩昂气的,是泛黄笺纸上的那句旧诗。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正是赵祚那日同谢陵念的那句,但是赵祚和现在的谢陵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桑落却知道。
是谢无陵在和他告别,在替他送行。
谢无陵是昭行之子,他择了盛世而来,却做了那个史书里寥寥几笔写来的“谢佞”。
或许他早知道自己会死,早猜过桑落有可能会替观之做事,所以交代羡之领他来这处,带他见红木架上这一阁里的小物。
其实架上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桑落大多未见过,每个小物下面都倒扣了一张小笺,大概也是要等主人来时,才能解开的吧。
自羡之走后,他便跪坐在了这架下,像丢了魂一般,眼里失了神,手下摩挲着这把银匕。
银匕与往日无异,但银匕里有个秘密,是旁人不知道的,连谢无陵可能也不知道。
银匕的刃上是淬了毒的,一种不痛不痒的毒,说是南地的夷族姑娘送给赵修的。
桑落曾问赵修要来过,又将那毒上在了这银匕的刃处。
本是桑落留给自己防身的,那日兴起,便还给了谢无陵,没承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边。而这毒,桑落许是要自食。
桑落看着手上的这把匕首,未几,便叫泪眼蒙了视线。他想啊,便是他放火烧了雍国公府时,也未生出这般难过。
白天羡之送他来时,他便将他最后的故事,最后的惦念和赵修最后的一眼,都转述给了羡之。
他是汉人眼里养不熟的胡狼,他亲手了结了那个苟延残喘的王孙,亲手将那金碧辉煌的府邸付之一炬,亲手将那早准备的戏袍一隅,留在正厢的残垣附近。
最后亲手送自己去见赵修,也算作解脱彼此?
桑落掌起了那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用力捅了下去。为他的棋局,画上终局,也为他身后主子,垫上他自己这颗子。
屋外的林花未榭,春红却窜进了这间旧所,桑落仰躺于屋中,胸口的血淌了一地。
这屋内的一地殷红,和那窗外铺了地的红琼碎瓣,倒是极相合的。
只是屋外杏林仍是生意盎然,而屋内的人,却是生气渐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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