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是你的,兴得你在西北有酒窖,不兴得我也添置点家当?”
“那祁先生这家当添置的,还是有点大手笔啊。”
“那可不,小半生都赔那里了。”
谢陵意味不明地瞧了祁知生一眼,祁知生并未反驳,谢陵复靠近了些,咂嘴道:“胡姬?”
“不是,一个朋友,你莫问。”祁知生抬手虚打了谢陵一下,又顺势牵了他的腕子把脉。
谢陵由他把着,毕竟方才头上生疼,又喝了酒,若是后来生了岔子,祁知生定然担不住赵祚的怒气。
他抬眼瞧了祁知生,看他面上酡红有些散了,也在心下叹了口气,方才的醉态,几分真假,二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趁个机会把话说来罢了。
祁知生是怕他憋久了,他也确实憋久了,只是这些,他不想说与赵祚听。
祁知生见脉象无异,便撤了手,对上谢陵的目光,谢陵才继续道:“不问也行,不过这两日你去了何处?整日林中青石上酣睡?”
谢陵这么一问,便是祁知生真敢点这个头,也怕是不会有人敢信。
“可算问到想问的了?”祁知生敲敲他的腕子,又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
明明二人都不再是少年了,这般动作还是做成了习惯:“勿要再生这些思虑,我叮嘱你多少回了,你要是想早投胎,我下次便不费力救你了。行吗,谢小先生?”
“师兄走了,岐儿也丢了,羡之必然不知所措,便是有元裹提点着,也不一定能…羡之还太年轻了,这担子他担不住的。我不能不想……”谢陵听了他的埋怨,解释了句便没再说什么,但祁知生总能听出他话里的无奈。
祁知生到底还是败了阵来,他将话头转了回来:“去见了一个朋友,他才来扶风,请他吃了杯茶来着。说来你也认识,叫陆未鸣。陆歧的叔父,如你想我倒可以…”
谢陵偏了偏脑袋,思考了一番,未果。倒是祁知生好像比他知道的要多些,说了他与陆未鸣的渊源,他才恍然大悟。
“透消息给他吧,到底自己侄子,总会上心的。”谢陵的目光转向了那遥目可即的棺木,悠悠道,“这局开得太早了。到底是谁如此心急呢?”
杏林里,随着谢陵声落,陷入寂静,而几道回廊外的歇亭里,却不似这般。
“圣上,宣城主,人…都带到了。”
“还差一人,再等等。”赵祚待一旁的宫娥将琴案上的那把琴抱走了,才将手中的名单折子置于琴案上。
第60章 尘埃落定
玉京红琼内,早化的知了于林间聒噪,像是不知疲乏般,一声声地哼唱来。风动时,便传唱开了,惊动了几道回廊外的早蝉,惹得整个园子都喧嚣了起来。
可惜整个园子没有人有闲情来聆听这场喧嚣。
“圣上。”一褐衣小僮神色匆匆来了歇亭,亭外候着的几个小奴见这人来,似乎都缓了口气。
跟在圣上身边的老奴却不禁皱紧了眉头,他是识得这人的,这孩子是跟在那江湖游医身边的小徒儿。每每在那祁先生冲圣上谩骂来时,他都会在那祁先生身后怯生生地扯扯那人袖子,而这样一场欲来的谩骂也就无疾而终了。
说来也奇怪,尽管老奴尚幼时就跟在赵祚身边,但敢在赵祚面前指着他鼻子骂的人,大概也只有祁知生一个。
没办法,谁叫祁知生是唯一能救圣上心上人的人呢。
“你说吧。”赵祚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头,声音如旧冷然。
小僮进了亭子就觉得可能来错了地,这地不知道为什么比西北夜里还要寒冷,冻得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下,直到座上人说了话,他才有所悟。
可能是当今圣上心情不太晴朗,他想着自己早交代完早离府最好。
“师父说,他有事要离居衡,玉京林子里的酒喝不得,让您早日结了亭子里的事,就去瞧瞧。”
“这祁先生这么忙,我这几日可没怎么瞧过他呢?”宣城坐于赵祚身旁,替自己斟了杯茶,方要往嘴边递,似想起什么,嫌弃地皱了眉,将茶盏放下了,继续道,“他在扶风有这么多朋友,我怎的不知?”
“好像…是林中的仙人吩咐的,”小僮吞了吞唾沫,心下打起了鼓,不知道这算不算卖他师父。
小僮一时想不通透,索性连多的话都一并抖了出来:“师父还说,夜里会归,怕老翻墙,会把园子的青墙踩塌了,让……”小僮抬头瞟了瞟赵祚又道,“让您给留个门。”
“嗯。”赵祚回首看了眼老奴,老奴机灵地躬了腰等着吩咐。
“送他出去,再吩咐下去,记得给祁先生留个门。”老奴闻声点头,又听赵祚道,“明儿去重阙里拿些寿眉来。把这茶撤了,煮一盏宣城爱喝的来。”
“那便要一壶碧螺吧。”宣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亭外立着的几个小奴,又道,“我也入乡随个俗?况且今日喝,也应景。”
小僮还未听懂这其间的干系,就被老奴带走了。
但亭内外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无陵住在居衡的几年里,多爱尝寿眉,这是园子里的老奴都是知道的事,唯有几次例外,但都选了碧螺这一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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