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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觉得有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身上剥离开，疼得撕心裂肺，露出鲜红血肉下惨白的骨殖。

滑稽的小丑穿着燕尾服，指挥棒尖刀那样挥舞着，让愚钝刀具的在骨殖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啸，肋骨像琴弦那样被拨动，肺叶吹出怪异的声响，心脏像一只鼓，打击着流出血来。

茉莉花的香味还残留在口中，银白色蛋壳化成了粉屑，他拼命想要抓住那一点点联系，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小小的蛋壳不见了，空空荡荡，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午夜的钟声仿佛一首讽刺的诗歌，妖精嘲弄地细语着，挥舞起有毒的细针戳刺着眼珠和舌头。

叶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结界石啪嗒碎成两半，他才慢慢脱下外套，仔仔细细包裹住龙蛋，幼龙呆呆地看着他，连眼泪都没有了。

“沐橙。”

他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蛋壳。

“还有我在。”

锋利的矛头毫不犹豫地刺穿了掌心，血液流水一般泄落，水银那样漂浮在空气中，蜿蜒出细长的线条，熔岩的气息精粹着它们。

伴随着低沉的龙吟，妖异的金红色鳞片爬过眉眼，在耳鬓勾勒延伸出螺旋的长角。

红龙的气息鼓动着，水银般的血液沸腾一样翻滚起伏，缓慢凝聚成一杆黝黑的战矛，悬浮在掌心中发出桀骜的嗡鸣。

黑色不见了，金红的眼瞳像是燃烧着的熔岩。

战矛荡了半圈，红龙的气息利刃一样扫开围拢上的恶魔，硬生生撕开个半圆。

少年摸了摸怀里的龙蛋，小小的幼龙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一叶之秋和却邪。”

少年低下头来，在蛋壳上贴了贴嘴唇。

“别怕，沐橙，哥哥会保护你的。”

吴雪峰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伤痕累累的少年屹立在无边尸海中，温柔地抚摸着散发温润银光的龙蛋，那颗蛋破碎成无数碎片，幼小的银龙哭泣着扑进少年怀里，被轻轻吻了吻稚嫩的龙角。

破晓的光芒照耀下来，驱散了永无止境的黑夜，明明到处是残肢断臂和腥臭的血水，却像是身处圣堂之中。

“……叶修？”

少年闻言望过来，黑亮亮的眸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红色火焰。

他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说。

“雪峰啊，以后叫我叶秋。”

这就是后来为人津津乐道的斗神，鲜为人知的开端。

紧接着兵团成立，战事如火如荼，很少还会有人想起，嘉世小队长身边曾经的那只银龙，仿佛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吴雪峰却是知道，他的小队长每天都会抱着那只因为提早破壳而身体虚弱的幼龙坐在帐篷外望天。

吴雪峰问他在看什么，叶秋说他在等魂之大河。

每一个龙族最终的归去之所，只是铺天盖地的怨气遮蔽了夜空，剩下苟且残喘的月光。

叶秋带着苏沐橙回了一趟他们的小屋，月亮在杨柳树间哀悼地望着他们，残垣断壁像死去了，白鹳的巢穴跌成碎片，再也不会有鸟儿归来。

小径边甜美的苹果树枯萎了，洁白的残骸混合着泥土，被践踏的支离破碎。

那颗奇怪的老栎树烧成了焦炭，玫瑰花编织的篱笆也变成一堆荆棘，尖刺穿过花儿的尸体，像是伯劳鸟固定的猎物。

月亮湖泊也已经沦为泥沼。

鹤群在空中排成长队，唱着它们的哀歌飞去。

叶秋不再仰望天空，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将手里的战矛握得更紧，少年心中刚刚破土的嫩芽被无情地践踏殆尽，血腥和杀戮混合着尘土，成为它最后的裹尸布。

……

叶修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的梦，少年的微笑还历历在目，清晰的仿佛从不曾离开。

无名指上的烙印却像冰锥一样扎进皮肉，毫不留情地将他拉回现实。

他感觉到了穿过发心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脸颊。

浅绿色天花板在视网膜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亮，叶修看到了熟悉的面庞，因为他的醒来而微微松了口气，舒展开紧蹙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