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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说了,根据《大齐律》若是据身长以断罪,你跟你哥哥都脱不了干系,我放过你一马,无非是念在你年幼无知。可是如今,你已经十三岁了,你可知十三岁是个什么年纪?现在不管你犯什么事,可都是能被送进班房的了。你出言不逊,恶意中伤小源,我本是可以直接带着小源去官府验伤,告你个伤人之罪。再者,今年乡试,小源榜上有名中了举,功名加身的,而林大公子据我所知是名落孙山,一介布衣敢对举子动手,罪加一等。我若是去官府告你,少说会罚你笞一百外加牢狱三年,纵使你林家有钱,刑罚也最多减半,即便是剩下的那些也够你喝一壶。我饶过你一次,两次,但绝不会有第三次。若是我再听到小源回来说你半个不字,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告到你入狱。我知你叔父是尚书,小源的爹爹也是个侍郎,同在京中为官,难道怕你不成。你要是觉得你林家有钱,不怕与我抗衡,那便来试试是你林家家底丰厚,还是我明德坊这几年的收益更好。”

林恒志从前本就是怕谢宣的,一是因为自己幼时被谢宣伤过,二是当时谢宣有陆檀撑腰。前两年宁侯府一夕之间崩灭,而自己叔父上位,叔父独子死后,对儿子的一腔疼爱便全转嫁到自己身上,如此他身上才又找回了两分从前的跋扈。而今日,几年不见,当谢宣言辞凿凿对他一番敲打,当年的那份恐惧便又回来了。

狠话也放了,林恒志也受教了,这事儿才算是有了个了结。

明德坊被人找茬,李之源与林恒志打架,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谢宣也开始反思,明德坊最近确实风头太盛需要收敛,而他下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入仕,否则对待林隙的诸多刁难,他根本无从招架。

谢宣决定韬光养晦,只是知会了黎永一声,黎永了解内情,又觉得不放心,干脆将那两个暗子给了谢宣调遣,以备不时之需。谢宣全心全意做个安安稳稳的小商人,明德坊生意再好也不再开分铺;账上钱银再多,也不置办一处宅院,如此总算从风口浪尖退了下来,在《京都百家公子名录》上的排名也是一落千丈。

林隙挑不出谢宣的错处,便对李恒挑三拣四,四处找李恒的错处。李恒本就不是爱把情绪带回家里的人,可日日在礼部受气自然心中也不舒爽,谢宣看在眼里,只能平常多买些小玩意儿回去哄长辈开心,或是抽出时间陪李恒喝茶,开导开导他。长此以往,李恒心头自然明白谢宣是为了他好,便也想通了,无非就是个忍字。

嚣张是一年,隐忍又是一年,再翻过一年的春日,正在新年里,宫中忽然传出消息:祁妃崩逝,三皇子被封英王,赐封地,西南沧州,鄞州,正月十五便举家南迁。

谢宣是在黎府中拜年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倒不觉得意外,这三皇子两世都没有逃过外迁的命。“黎兄可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封王,让三皇子南迁?西南,可真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方。”

“前些日子有人在东宫下毒,意图谋害太子,是祁妃的人。祁妃一人将所有事情揽上了身,于寝宫中自尽,皇上派人查过了,这事儿怎么都查不到三皇子头上,但又不放心让他留在宫中,才赐了封地。”

“毒害太子,祁妃这招真算不得高明了。那她母家?”

“瞧着吧,圣旨就在这两天了,虽是家丑不可外扬,但那一家子人皇上准备一个不留,找个由头全部处置了。”

“斩草除根,皇上这般折了三皇子羽翼,却独留下他一人,倒是不怕野火烧不尽?”

“虎毒不食子,皇上子嗣本就单薄,更何况祁妃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揽过去了,查无可查。”

“可怜天下父母心,希望三皇子到了西南能安分些吧。”谢宣慨叹,“不知皇上最近龙体康健?”

“何有此问?”黎永反问。

“不知为何,最近眼皮老是跳,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近来的梦也不大吉利。”

“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兄你读的可是圣贤书,也信这些?”

“世间种种,由不得你不信。”

“如此,我便答你,虽不知你做了何梦,但皇上最近状况确实不太好,特别是料理了祁妃一事后,当夜整个太医院都去寝宫候着了。”

“恰逢多事之秋,黎兄自己小心些,近日里我便少些与黎兄来往了。”

“我也是这般打算,如今京中局势不稳,小心为上。谢兄你在府中安心温书,万事只等你入仕再说。那两个暗子仍是供你差遣,若有急事,他们自会与我联系。”

“谢过黎兄,珍重。”

“珍重。”

元月十五,三皇子整府人搬出了皇宫,一行人浩浩汤汤去了西南。

元月十七,皇后蕹,皇帝赐名号清元,入皇陵。

元月廿七,万历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二月初五,新帝景文昊即位,改国号天启。

第42章 入仕(七)

自古以来, 所有皇帝上位之后必定先行收权之事,兵权也好,人权也罢全部收归自己所有, 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每一次的收权都仿若一次大清洗, 为他所用的留,逆他心意者死。但偏偏这位新帝却不一样, 先帝尸骨还未入皇陵,他的皇帝椅子还未坐热的时候, 竟然封了位摄政王, 正是万历帝的胞弟, 景逸。古往今来,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摄政王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 没有皇帝愿意封的,若是真封了,那也是由于自己手中无权,被迫为之。可如今大齐国泰民安, 万历帝虽没什么大作为,好歹也将手中皇权完完整整交给了新帝,偏偏新上位者不知被灌了什么迷药, 竟能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当然这些都只是谢宣心中所想,毕竟妄议圣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新帝上位便封摄政王,谢宣自然无比头痛,能谋朝篡位的自然都是皇帝最亲最信的人, 可他身上背负着陆檀一家的冤屈和李之源一家的性命,他不敢儿戏,不敢做选择,更不想重蹈覆辙。而这京中若说是有人比谢宣更头疼的,便只剩一位黎永了。

谢黎两人约好为掩人耳目互不联系,可是黎永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又是习武多年,惯了直来直往,胸中惆怅的事情装不下那么多,自然经常写信给能理解自己的那位,即是谢宣了。

“新帝即位大典后本应立即举行封后大典,他竟借故拖延,先封了几个妃子,可恨。”

“登基后第一次国宴,黎晰竟未与他一同入席,他左右坐的是陈妃和淑妃,可恼。”

“摄政王的封典竟然比封后大典先行,可怜我弟弟......”

谢宣向来不知该如何劝解宽慰别人,特别是此时他的黎兄怨恨对象是当今圣上,每每接到黎永的书信,便只能稍作安抚,劝告黎永“忍”、“等”、“盼”三字经长记心中,忍人所不能,等日久见人心,盼浪子回头。结果谁都没想到,黎永等来的却是一道削权的圣旨。

黎将军死的时间尴尬,正是万历帝想将兵权收归萧家的时候 ,但这一计划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而先帝也并未夺走黎家的兵权,因着黎家二子要嫁入宫中为太子妃,黎将军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由长子黎永继承。但景文昊一上位不到两月便下了一道圣旨,将今年去江北换防的人选换了,再后来更是以黎永年纪尚轻,应当多学习为由,让黎永将手中部分兵权交出来,最好是连府兵都莫养。

“荒唐,我三岁起就随父亲住在军中,五岁耍剑,八岁弄刀耍枪,十岁便上战场杀敌,如今我二十三了,他竟说我年纪尚轻,他这是欺我黎家无人,欺我黎家无人啊。可怜我祖祖辈辈都为忠心圣上,果真是良臣难得善终么?就连陶太傅都被他逼的辞官不做了,那可是与他二十年情谊的老先生了。”黎永接到那卷圣旨,一时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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