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一家三口团结一致,决心抢夺家产。
三姨太和两个孩子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大女儿已出嫁,她们从不讨论家产的事,三个人感情很好。四姨太的大儿子元吉,特别重感情,对家里人都很关心,四姨太身体不好,他总是惦记着。与老爷的感情也不错,老爷送他出外读书,就是希望他将来能有大的出息,好让元家光宗耀祖。元吉对元哲也很是喜欢,一回家就领着他到处玩,讲各种新鲜事给他听,元哲对元吉充满着崇拜。
至于三姨太小女儿元菀和四姨太的小女儿元菡嘛,兵荒马乱的,都没让她们去读书,只是跟着元哲一起学点文化,岁数也不大,都还没有出嫁,年前已经有人上门来说媒了,可是都没有中意的,过了年老爷就得把她俩都嫁出去。都说女儿大了不中留,怕留来留去留成愁。
要说这家里最有势力的还是大太太一家。长子元宝,为人稳重,生意做得也大,人脉还广,是元老爷最得意的人,真是元家一宝。三子元寿为人耿直,重义气,江湖朋友众多,不好惹。女儿元芷年纪不大,但也是精明的很。大太太的三个孩子在元家都敢说话,做事也稳妥,因此其他各房又敬又怕。
大太太常说:“老大,年长,多给弟弟妹妹做表率,把元家的生意做好,帮老爷分忧。”
元宝总是认真地听着,点着头,不作声。
元寿说话直:“娘,老爷总是让我学元风的精明,可我就是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事,还有就是二娘整天挑事,我真想把她赶出元家。”
大太太就劝元寿:“二娘是你的长辈,她的事老爷自会处理,你们小辈的可不能乱说。”
元芷说:“三哥说的对,我也觉得二娘最坏,家里的事有一半都是她挑的。为什么老爷不把她赶走。”
大太太说:“二娘嘴不好,愿意乱说,所以常生是非。可是她与老爷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苦,还为老爷生了一儿一女,老爷念她有功,所以才没有把事情做绝。”
元芷说:“要我看,像二娘这样的人,老爷不能姑息,否则早晚得出大事。”
大太太与二太太早年跟着老爷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二太太当年还被老爷的二弟元望发欺负过,所以老爷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对不住她,她说什么做什么,老爷都护着她。可是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小辈的都不知道,只有二太太的儿子元风知道。这小子当年还小,目睹了这一切,被吓坏了,二太太为了保护孩子牺牲了自己,从这个意义上看,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中国人都非常看重过年,所以一到过年,都回家团聚。元家这过年的气派着实让人羡慕,大厅里坐满了,剩下的不愿意出来的分散在各房吃。每天厨房里是最忙碌的,为了侍候这些人,老爷年前又雇了几个人,每天从早晨开始准备早饭,早饭过后就去买菜,准备晚饭,有时到了夜里还要弄一点夜宵,菜是变着样地做,厨师们都绞尽脑汁做出不一样的饭菜来,生怕哪个不满意,这一天下来的开销就不少,要是一个月下来最少要花费三四万现大洋,没点实力真是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
元家是大户人家,吃食也特别的讲究。除了正餐外,点心也都很精致,过去宫里吃的,元家基本都有,但最为特别的还是西式的糕点,元风带回来一个面点师,专门为元家做这种点心,既开眼界,又品美味。元风很会收人心,他吩咐人把做好的点心送到各房,吃的人都念二少爷的好。要说这做人,元风也真是有过人之处。元宝在这方面就不如元风,人虽不错,可是不会来事,显得有些愚钝。
家里这一切,老爷都看在眼里,也享受其中。看着家人围在身旁,孙儿弟女的欢聚一堂,元老爷自觉功德圆满,死而无憾了。小元哲高兴极了,每天都有人陪着玩,但是睡觉必须得回四姨太房里睡。新年过后,大家陆续都走了,元府又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想到这是元家最后一次大团圆。
第8章 第八章 家道中落
1920年,北洋政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军饷也有半年未发,军中经常出现逃兵现象。河南在吴佩孚控制之下。二十万军队的军饷每年都会成为河南父老的沉重负担。元望才的生意很好,自然也少不了要交上一些,但最近一两年因军阀混战,社会动荡不安,生意也大不如前,每况愈下。
1920年元老爷为生意着急上火,吴佩孚的部下也常到洛阳城来捣乱,还打砸过元老爷的旅馆和饭店,过去的交情全然不念,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年近古稀的人了,被气病了好几次,这年冬天,北方连降大雪,气温也一降再降,异常寒冷,元老爷几经挣扎,还是没有逃过此劫,在家中去世,享年70岁。想来元老爷这一生既传奇又辉煌,可是他走后元家又会怎样呢?
随着儿子和女儿们陆续都赶了回来,元宝和元寿主持着老爷的丧事,元风回来就要分家产,二姨太一家闹得最厉害。看来家庭会议必须召开了,等不了了,再脱下去要出事了。老爷在临走之前嘱咐过大太太,于是大太太把家里人都召集在客厅里,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差不多能猜到他们的心理,可是没有用,知道又能怎样?以她的能力改变不了谁。想到这,大太太咳了两声说:“老爷刚刚过世,就开始有人想分家产,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稍微停了停,接着又说:“老爷临走前就想到了会有今天,既然大家不能在一起过下去,分了也好。按照老爷的意思:元宝、元风、元寿各自经营的生意归他们所有,各房太太可以跟自己的儿子一起过,老爷有笔存款留给了三姨太的两个女儿。洛阳城的旅馆和饭店生意归老四元吉,老四不在家,就先由管家唐叔打理,等他回来了交给他。小儿子元哲与四太太一起生活,元府老宅归她们所有。完了,都散了吧!”元风听完很是不满,他觉得老宅不应归四姨太,因为元吉是四姨太的儿子,他实际上分到了两份财产,这不公平。
接下来的几天元宝和元寿料理着老爷的后事,老二元风不甘心元府老宅归了四姨太和元哲。二姨太也是个贪财的主,她鼓动着元风,一定要争一些家产,不争白不争,全然忘记了元老爷对她的告诫。
一天夜里,元风闯进大太太的房中,对大太太说:“大娘,您是好人,过去元风在家里也最敬重您,可如今,老爷他糊涂,把老宅给了四娘,这对您不公平,想当年,是您和老爷共同打拼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四娘她什么也没做,凭什么分这么多的家产?”大太太一听也觉得元风说的有道理,心里也确实有些不舒服,想了想说:“我也不赞成把老宅给你四娘,可是老爷临终前说,元哲还小,四娘照顾元哲,那是给元哲留的。”元风一看大太太也不同意,就进一步说:“老爷他是好心,可是您想想,元哲还是个孩子,四娘将来能把老宅给他吗?元吉如果回来,那还不是元吉的。”大太太越听越对,自己也有些动摇了:“可能老爷是觉得对不住元哲他妈,生下了孩子就撒手西去了,没过什么好日子,这孩子也是可怜,所以想把老宅给他做补尝吧?”元风接着说:“补偿也不能这么补偿,老宅是元家的基业,如果不能归大娘,那也绝不能归四娘,更不能给元哲。不如把老宅卖了平分,这样较为合理。”大太太一听,急了说:“那可不行,老爷有吩咐,老宅不能卖。”元风有点着急地说:“反正现在老爷已经去了,家里都听您的,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您想把辛辛苦苦打拼来的老宅就这么拱手让给他人吗?”双方陷入了僵持,大太太面对着元风,思考着他的意图,也想着自己的打算,沉思了一会儿,大太太对元风说:“元风,你先回去,这事不要当任何人提起,容我再想想。”元风觉得大太太动了心,于是就先行退下了。
可是这时的大太太身体也不太好,这几天忙着老爷的丧事也体力不支,她心里盘算着,可是如果这事想办,必须得有元宝的支持才行。于是他叫来元宝,试探着跟他说起老宅的事,元宝一听就不对劲儿,一再追问之下大太太终于说出了实情。元宝向母亲说明:“娘,您糊涂呀!老宅的事是老爷临终的嘱托,我们不能做对不起老爷的事,况且元哲还小,元吉也从来不争不抢的,如果把老宅卖了,四娘一家怎么生活?元哲将来怎么办?老爷知道了也不会原谅您的。”最后大太太被元宝说服了,暂时放弃了这种念头,忙拿出房契给元宝说:“快拿走,给你四娘送去,我怕自己哪天再改了主意。”元宝把房契给了四姨太,让她把东西放好,千万别让坏人拿去。
元风眼看老宅拿不到,又想起了旧恨,以前老爷在,他不敢,现在老爷去世了,他也无所顾及了。在上海的二叔元望发与阮成道两家私交甚好,生意基本都是阮成道打理。元望发有个小儿子叫元界,聪明可爱。阮成道有个小女儿叫阮美,天生丽质,两家定了儿女亲家。元家长辈中有三兄弟,元望才是老大,元望发是老二,元望礼是老三,可是这哥仨如今也很少来往,尤其是二叔。当年二叔曾经欺负过元风的母亲,后来被元老爷赶出家门,去了上海。元风心里一直记着这仇恨,于是他让元旺去上海,雇凶杀害了二叔一家老小,由于被阮成道撞见,所以也把他杀了。案子一出,轰动了全上海。有的说是元家早些年经商时结下了仇家,有的说是元望发得罪了青帮老大,所以被灭了门。还有的说是外国人干的,一时间众说纷云。但不管怎样,元风这仇算是报了,这么看,元风这小子还是不错的!
但元寿却觉得这事可能是老二干的,他前些天看见元风送元旺去火车站了,心里猜想过,于是话里话外就指向了元风。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恨,可是他觉得元风最近不太对劲。元风假装不知情,心里对元寿却产生了歹意。没过多久,元旺从上海回来了,元风与元旺密谋着什么,原来是想找人暗杀元寿。元寿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早有准备,刺杀他的人被元寿当场打死,元风根本没有想到元寿身上有枪。元寿觉得元旺并不简单,必须提防这个人。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亲情也变得淡了,人性丑陋的一面呈现了出来,这就是钱的力量,它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能让人忘记亲情。
元风这次没有得逞,可他也没有罢手,托人找关系,与直系吴佩孚的亲信勾结,加上元旺的配合,开始破坏洛阳城里元家经营的旅馆和饭店生意,企图占为己有。结果事与愿违,军阀根本就不可靠,吴佩孚抓住机会,将这两个生意霸占,气得二少爷差点疯掉,可是他又不是人家的对手,也只好作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元旺也在这次争斗中不明不白地死去。跟百姓相比,最狠的还是军阀。
这几件事做下来,你会发现元风真得有点疯了,过去在元老爷面前的谦恭没了踪影,丑恶的一面尽显,非常可怕。被金钱和利益洗了脑的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更不可能用感情进行沟通,只有当他撞了南墙之后,也许会冷静下来反省一下自己,此时的元风已不可理喻。
元宝为了家人的安全,怕元风对四姨太和小元哲下黑手,就和元寿商量共同对付元风。元寿在上海与上层有一定的关系,想通过政府方面把元风在上海雇凶杀害二叔的事法办。元风有所忌惮,于是双方达成妥协。财产风波暂告一段落,元风带着母亲去了广州,元宝和元寿也对元风既往不咎。因为二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哥仨都不喜欢他,没有人报官,也就没有人追究。二叔死后,没有人继承他的家产,于是元宝三兄弟商量后,决定给元风,也算是一种平衡。从此元风与元宝和元寿恩断义绝。有钱人的家庭纷争好像古代帝王家的王位之争,人们在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在承受着它内部固有的矛盾和危险。想到这,我们会不会觉得生活还是简单一点的好,省去了那些不必要的纷扰。
三姨太自从跟了孙营长后就不知所踪,有的说去了北平,还有的说去了南京,当然也可能还留在洛阳城。大太太在一系列的家族纷争中心力憔悴,病倒了,不久也追随老爷去世了。四姨太带着元哲留在老宅,一切由大管家唐叔照应。本来唐叔还经营着洛阳的旅馆和饭店,现在都落入了军阀的手里了。说起唐叔这人,如今也有六十岁,精明能干,元家上下都靠他打点,早年追随老爷,一直是家里最信任的人。如今老爷走后,家里动荡不安,人也少了,于是唐叔辞退了一些下人,节省一下开支。四姨太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知书达理,对小元哲的成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就连唐叔都觉得四姨太人不错,所以才留下来帮忙,任劳任怨。
可好景不长,1922年夏的一天,元哲在门外玩耍,四姨太正坐在门蹲上高兴地看着,一伙散兵骑马飞奔而过,为了救元哲,四姨太舍身护住元哲,但不幸的是四姨太的头部被马踢了一下,满脸是血,这伙散兵停也没停就扬长而去。下人们把四姨太抬进院里,还没等郎中来瞧就断气了。小元哲受到了惊吓,一连几天睡不着觉,并且性情大变,让人琢磨不透。四姨太死后,下人们被遣散了,唐叔见大势已去,他曾偷看过四姨太把房契放在哪了,于是元府被低价卖掉了,总管唐叔拿走了所有的家产,从此杳无音讯。谁会想到不声不响的唐叔成了最大的赢家。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不被在外的几个儿子知道,11岁的元哲被赶出家门,一时间成了流浪儿。
第9章 第九章 混迹江湖
元哲一下子从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变成了沿街讨饭的乞丐,苦不堪言。在这个大城市里当一个乞丐也是很难的,在哪混都得有能力才行。每一片地方都有一个乞丐头。元哲作为刚加入这个集体的成员,免不了受气。讨到的饭食好一点的都得给有资格的,最后一点汤水才是自己的。不时的还要被拳打脚踢一顿。但骨子里的倔强使得这个小娃娃从不落泪,他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里,把这一切化为力量,积蓄着,等待爆发。
洛阳城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荣景象,又值深秋时节,早晚都很冷,饥饿的元哲躲藏在一个街角,风吹得他直打哆嗦,单薄的衣裳也已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脸色发黄,一双无助的眼睛正盯着天空飘着的云朵,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春天和夏天对这些乞丐来说是好季节,万物复苏,天气变暖,生活也变得充满了希望。白天他们在大街小巷游走,如果发现目标,到了晚上就去寻它。偷鸡摸狗是不对的,这一点元哲心里清楚,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但生存的压力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有一次,洛阳城东有一大户人家要娶媳,一大清早就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地忙着,元哲带着两个小乞丐来寻找机会。直到傍晚时分,才趁着人多混乱的时候,潜入了新房,新房外面人很多,房内没有人,他在里面翻来翻去,却什么贵重物品也没有找到,正生气的时候,只听外面有人喊着,新郎新娘入洞房。元哲一听这下坏了,出不去了,怎么办?马上躲起来,他匆忙间躲在了床底下。喧闹了一段时间后,其他人都走了,房间里留下了一对新人。新郎和新娘开始说话了。
新郎说:“你今天真漂亮!”
新娘说:“你就是个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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