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老人就一直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修养,偶尔说几句话,呢喃着,念叨着她记忆力的大宝贝,也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就是每天低低自己跟自己说着话,直到医生说:“出院吧。”
出院那天,老人从床上起来,少年蹲下给她穿好新买的布鞋,姥姥的脚肿了,新布鞋大了两号,他细心的用手指塞进后脚跟,刚好一个指头的空余,穿上去刚刚好不会挤脚,再整理一下裤管,扶着老人站起来。
那一刻,少年明显的感觉到,姥姥矮了。
老人好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萎缩了回去,瘦小的一只,裤腿空荡荡的里面细细的腿走路不稳,打着颤。
少年的心,被扎得流血,全身的血从脚底倒流进脑子,生疼生疼。他蹲下,蹲在姥姥前面,无言的伸手扶上那细瘦的膝盖,让老人靠近他的后背,一下背了起来。
很轻,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手掌中的骨骼只剩下一层皮肤,几乎没有肌肉。
这是一种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疼痛,但这种疼痛不可逆转,这是一种最让人无力的等待,这种等待叫做生命的流逝。
老人稍稍挣扎,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少年知道,老人这是在心疼,就算脑筋痴呆了……傻了……但那种根深蒂固的心疼,不舍得,疼爱,种在骨子里,忘不掉,不能忘。
“姥姥,没事,大宝贝有劲儿!”
听到“大宝贝”三个字,老人不动了,乖乖伏在少年背后,少年几乎咬牙切齿,忍着那种疼,哄着老人,把人背出病房。
宫雪抹着眼一瘸一拐的跟出去,那天崴了的脚一直疼着,虽然儿子把老人背的很稳,她还是后面撑着,路上眼泪掉下来,没有伸手擦,被寒风吹一吹,通红。
詹建军把车开出来停好,从儿子手中接过,小心把老人放上车,同样摸到老人的腿,那么细,仿佛一折就断了。
“妈,您睡一会儿,儿子带您回家!”
军人,流血不流泪,忍着,死死忍着,关上门,转身给宫雪擦眼泪,说:“媳妇儿,不哭。”
少年一路握着姥姥的手,回到大院。
宁子小姑娘这几天一直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妈妈怎么不跟我笑了呢?爸爸怎么跟宁宝笑的那么难看?还有,哥哥这几天很喜欢宁宝嘛!都陪着宁宝做作业啊!
……但是哥哥好没有耐心哦,老实骂宁宝是笨蛋!宁宝才不笨,小明哥哥说宁宝很聪明的!!
……小明哥哥……小明哥哥去哪儿了?怎么不找宁宝玩了?
这是宁子小姑娘长这么大,离开少年最久的一次。
不是没闹过,闹着疼爱自己的爸爸要姥姥要哥哥要雪儿姨要军军叔叔,但是爸爸给宁宝做了红烧肉,要她乖。
陆光荣同志对闺女说:“宝贝儿你等等啊,就快回来了!”
于是,当妈妈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还穿上的之前姥姥给做的要等着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的新的小裙子,鬼灵精的宁子小姑娘大声问:“妈妈妈妈,是不是姥姥回来了?”
林夕点头,带上闺女去了老詹家。
这一天,是老人出院的第二天,老人出院的第一天,回到家,昏睡了一整天,詹建军笑着对媳妇儿说:“看看,我就说医院的床睡得不舒服,咱妈还是习惯家里的床!”
宫雪说:“得给咱妈补过一个生日,上次的不算!”
少年点头,要去街上买蛋糕,转身,就看见了被妈妈抱在怀里过来一身漂亮小裙的宁宝。
好多天没见了,小姑娘一看见少年就甜甜的叫哥哥,少年把她抱过来,捂在怀里暖了暖,说:“冷吧?”
小姑娘摇头,“不冷,宁宝戴了小帽子,姥姥给宁宝织的可暖和了!”
然后:“小明哥哥我姥姥呢?宁宝想姥姥了!”
在小姑娘的心中,老人就是她的好朋友,会陪着她玩,陪着她笑,给她做那么多好看小裙子的好朋友。
少年牵着小姑娘的手,进了老人的房间。
正好,老人从床上坐起来了,努力披着自己的衣服要下床,一只右手歪歪的用别扭的姿势窝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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