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弄得像今天这般田地吗?我是万万看不得他被这样对待的。”姜衍抿起嘴,声音低了个八度,“妈,我姜衍看上的人,不需要经过您二位的同意,毕竟你们不理解我,我也不指望会理解我们。”
“希望您以后也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我爱一个人,是爱他的灵魂,不是爱他的器官。”姜衍转过身,对父母深深地鞠了个躬。
他推开门走出去,倚在电梯井打电话,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姜衍听到了对面闹哄哄的欢聚声,还有他男朋友那满含笑意的低语:“怎么了?吃饭了吗?”
姜衍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找到了海上浮木,枯槁中萌生新意,迅速地葱茏给予他支撑。他深吸一口气,把满腔委屈囫囵咽下去。
“对象儿,我想回家。”
第五十二幕
苏嵇听到他那声虚虚的“对象儿”,心都揪在一起了。他赶紧抓了车钥匙,匆忙往回跑,苏父不解道:“这年三十儿晚你跑哪儿去,刚才还答应你侄子一会打桌球的。”
男人提了一下鞋帮:“姜衍好像出事儿了,我去看看。”
“怎么啦?!”苏母紧张地问,“见到人了一定要打个电话给我们。”
苏嵇敷衍地应了几声,电话那头的姜衍低低地笑了下,但是他能听出其中的疲惫。姜衍说:“我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见你了。”
“不严重你语气会那样儿?”苏嵇踏着离合器,又一脚狠踩油门,“早知道绑也得把你绑过来。你在哪儿呢?”
“绮绣路。”姜衍裹紧了大衣,平日熙熙攘攘的江边大道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路灯都比往常暗了好几度。
“云浙区?”苏嵇苦笑了一声,“朋友,你知道我们这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跟谈异地恋没什么区别。”
“没办法,S市太大了。”姜衍呵了呵手,“我等着你呢。”
“赶紧找个地儿坐着,我都听到你那的风声了。”苏嵇不止一次的庆幸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根本没有人,都窝在家里看春晚呢,他可以放肆地踩油门去接心上人。
“知道了。”姜衍虽然这么说,可是他所处的地方根本没有还在营业的店铺,他就站在那,挺得和路灯一样直。
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每一盏亮起的灯传递的都是温暖和爱。姜衍听见春晚的节目声,饭点晚的人们烹煮食物的声音,风的声音,他自己心跳的声音。
姜衍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嘴里一直哼着苏嵇的手机铃声,那是首很好听的法语歌,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歌手,但是衔在唇齿间,就会有种让人觉得干净舒服的感觉。
他正唱的开心呢,苏嵇就到了,也不知道超了多少个红灯。男人生气地把车门打开,让姜衍赶紧上来。姜衍还没说话呢,男人就把皮手套摘了套在姜衍手上。
“你怎么不听话。”苏嵇看了一眼街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气这人不懂在家等着,“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大冷天的多遭罪?”
“宝贝儿,我回不去了。”姜衍把脑袋靠在苏嵇肩膀上,让男人慢慢地开。车里的暖气够足,无孔不入的温度让冻坏了的姜衍有一种针扎皮肤的痛感。他把刚带上去有些松垮的手套摘下来,冰凉的手指拢住苏嵇的,又重复了一遍,“宝贝儿,我回不去了。”苏嵇听着他喃喃自语,心里一串就差不多知道始末了。
“我们回家,好吗?”苏嵇吻了一下姜衍的额头,“我们回家。”
“嗯。”姜衍喝了点酒,被暖气一熏有些昏昏沉沉的,“还好你来了,结束了我们为时一天零十八个小时的异地恋,再晚两分钟,那就得凑齐十九个小时了。”
“这么计较?”苏嵇看着他晕乎乎的脸,把车速又放慢了一些。街上没有人,只有霓虹灯还敬业地闪亮,恍惚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跟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我都会变得小肚鸡肠。”姜衍抬头啄了一下男人的脸。虽然他嘴角带着笑,可是内心的情绪翻滚着胀痛不已。苏嵇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的父母也很好。姜衍无端生出好多艳羡,如果他自己的父母对于这件事的接受度再稍稍高一些,他一定会带男人回家吃饭。可单论现在,肯定会吵个不可开交。因为他的夺门而出,才把情况弄的如此尴尬。
说不在乎父母看法都是假的,世上有哪个人在感情方面不渴望得到双亲的认同和祝福?他去拢住苏嵇握在手刹上的手,摩挲那分明锐利的骨节,他是不会让男人一过去就被轰出来的,再等等,再等等...
“我搞砸了。”姜衍有点泄气,“我妈原想让我把年过完了就去相亲,被我拒绝之后我爸就把我和你的事给说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一耳朵。”苏嵇听到这个动作一顿,事情比他想象的还严重一些,他轻轻的反握回去,和青年修长的手十指相扣:“你可千万不能去相亲,不然你见一个我抢一个。”“当然不去了,我就你一个。”姜衍好笑地捞起恋人的手啄了一下,“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跟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我都会变得幼稚可笑。”苏嵇这时候就老实等红绿灯了,他侧过身盯着他的恋人。估计是冻坏了,姜衍的嘴唇有些白,苏嵇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人摸地舒服得眯起眼睛:“明天要去我家吗?我妈很担心你。”
“你第一次邀请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跟你回去。”姜衍单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上,苏嵇就把车窗降了一半。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进来,把两个人的颧骨都刮的有些红。男人见青年一边抽烟还想一边脱围巾,赶紧制止他:“你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子还骚呢?”
“这是阿姨送给我的,不能染上烟味儿。”姜衍把围巾叠好,风衣的领子立起来,整个白净的脸影影绰绰地隐在烟雾里,冲男人笑得开心,“但这次你家来了好些亲戚,我不能贸然拜访。你父母不介意,不代表他们也不介意,这样不合礼数。”
“我就是礼数。”苏嵇挑了下眉,“你不在那,我一刻也不想呆。”“腻歪。”姜衍弯起眼睛,把烟塞到他嘴里。“心情好了?”苏嵇啜着恋人的烟,他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味道,这烟就像姜衍本人,浅浅淡淡,还带点冷意,一点都不呛人,缠绵地绕上你的器官,在肺底还能品出零星隽永微苦的味儿,抽一支没感觉,多抽几次就会上瘾,“我妈昨天嘴一快就捅出去了,所以刚我出门也没人拦,我侄子特别想见你,想让你给他做苏州糖糕。”
姜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明明男人开车很稳,却让他有点晕眩:“不是,这阶级不同怎么连带思想差距都这么大。果然资产阶级都爱榨干工人的血和汗,怎么你家里人嘴都这么刁?”
“我侄子和我关系特别好,你可要卖力讨好他。改天我们去法国玩就能住他家那个小城堡里,给你多匀一间房。”姜衍听了这话咧开嘴:“要两间房做什么,这时候倒跟我装正人君子了?虚伪...”
他摸到了口袋里那颗牛轧糖,正想清清嘴里的苦味儿,刚咬住一截就被男人贴着唇咬下另一截,腻人的甜和烟草的苦还有空气里一丝鞭炮和烟花的硫磺味混出一种诡异的味道,但是两个人都甘之如饴。
到家了。他们俩的家。
第五十三幕
姜衍拧紧了眉侧头看着苏嵇:“...这就是你说的小侄子?”姜衍同志口嫌体正直,为了小城堡,还是给人做了糖糕,微甜的糯米方糕上面刷了层薄薄的蜂蜜,还撒了一把碎桂花,装在精致的透明盒子里,跟御膳房传上来的一样。
面前的男人就是一副典型的花花公子招摇过市的姿态,倚着门框,领口开到小腹,手腕上还缠着一条花领带,怕不是从什么高级会所回来的,古龙水都掩盖不住的浪子味儿呼之欲出。如果说苏嵇是披着羊皮的狼,好好装一下还人模人样的,床下斯文床上败类。那他的这位明显年龄超过25岁的“小”侄子,就是一行走的荷尔蒙,用个不太文雅的比喻,就是街上突然脱裤子的变态你都觉得他英俊潇洒的那种祸水 。
姜衍被他那闪闪发光的模样刺了眼睛,再一次感叹种族优势,高鼻梁薄嘴唇,颧骨有些高,眉毛低的快和眼睛贴在一起,侧脸完美的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那种王子殿下,哦,姬妾三千的那种。他刚来的时候这俩兄弟在打桌球,那腰,那腿,那屁股,分分钟给人一种妖精打架的气势,看的他咽了口口水。
祸水王子笑了一下,和春水融冰似的开口,语意应该是询问姜衍的身份。苏嵇用中文回了一句:“没错,他就是我的恋人姜衍。”姜衍只好回应一个僵硬的微笑,赶紧把糖糕塞人怀里。苏嵇搂着姜衍就要去小花园见苏母,和他说道:“别老盯着采尼看,我会吃醋的。”
姜衍在上楼的时候偷偷往后瞥了一眼,发现采尼也正直勾勾地往这边望,刚刚吃完一块儿,还用猩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指尖。姜衍瞬间觉得自己像过电一样,每个毛孔都是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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