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看起来很累,纤长细密的睫毛轻轻扑簌,睫毛掩映下半开半阖的眼睛里面是一种茫然的神情,再看不到那种尽深处的亮光。
但明楼心里没什么爱怜的念头。他只是就着抱住对方的姿势,将嘴唇挨近耳朵,轻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回答。所以,这么问只是纯粹的稍微施加一点压力,而不是真寄望有个答案。
从形态上看,这声耳语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李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
到了医院,医生确诊:免疫机能失调,高烧。
护士先打一剂退烧针。
明诚原本茫然地半睁着眼睛,待看到向他走过来的人之后,忽然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畏缩的小动物,惶然地看看护士,更确切地说,是看着护士手里的针管。
他看起来很怕打针。表面上是这样。
但他手上的动作似乎不只是如此。
无力的双手胡乱地挡住了脸,泛着红的指尖不断颤抖。
明楼抓住他的手,看到那张泛红的脸上,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似乎连呼吸都梗住了。
明楼忽然想到一件事,高烧中的人意识常常是模糊的。
也就是说,明诚现在眼中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景象,而可能是跟意识中的幻觉结合在一起。
意识清楚的时候,明诚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动作和表情。
他可能看到什么?
明楼想起许一霖告诉他的话,明诚小时候几乎被养母虐杀。
那么,他是在迷茫中看到了那时候的桂姨吗?用手护住脸,是挨打时习惯性的保护动作?
如果是这样,现在就应该是明诚心理防御最弱的时候。
也就是说,是最好的试探机会。
“别怕。”明楼抱住他,手指轻柔地慢慢在他背上抚动,声音非常温柔,“没有人要伤害你。”
明诚犹豫一下,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抵抗不住这样的安抚,徐徐放松下来。
“不会太疼的。”明楼说,“让我帮你,一会儿就过去了。”
针扎进去的时候,明诚瑟缩一下,但仍然安静地接受了。
整个过程中,明楼一直抱着他,怀抱、手指和表情都适如其分地释放出善意的温暖的气息。
“你看,没骗你,不怎么疼,对不对?”明楼说,手指温柔地将他额角的湿发轻轻拨开。
明楼观察他的表情,他已经渐渐平静,面上神情恍惚,闭着眼睛。
明楼诱引着问:“你是谁?能告诉我吗?”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如静静拂过的微风。
没有回答。
睫毛微微扑簌几下,明诚仍旧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
明楼心底暗叹一口气,知道最好的时机过去了。
他的问题启动了明诚的防御机制。
明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在颤抖中不自觉地用脸颊轻轻蹭他的手掌,对他无限依赖。
明楼走出去,对门外的李秘书说:“去找辆车,送他回家。”
然后,明楼离开医院。
明诚这样,他当然不可能全然无感。他从没见过明诚这么脆弱的样子。
但是,如果事情是假的,心疼和怜惜就会变得像个笑话。
你不能奢求一个被欺骗的对象轻易放置情感。
直觉上,明楼始终觉得,明诚生病背后绝对不单纯。
而且,他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没有多耽搁的余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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