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了也好,朕给你留具全尸,既然这么痛快认了,你也就快点招了吧。”舜元态度也冷淡了起来,刚刚好不容易认真起来的情绪也散了,他原来以为她还是个难对付的,眼下一看,也实在是不堪一击。
“陛下要臣妾招什么?臣妾不过就是受了娘娘的赏赐,只是妃嫔,库里却放着白狐皮,按例是僭越了。除此之外,陛下还想听什么?是听听陛下如何逼死皇后娘娘的?还是臣妾怎么为陛下的江山思量的?”
“我平日就知道宁妃慧黠聪颖,现在还能狡辩,你说说看,皇后怎么就是朕逼死的?这么多年,朕一直忍着让着皇后,怎么就逼死她了?你慢慢说,说出来,朕不跟你计较,说不出来,你这全尸我看还是不要留了,先把舌头拔了再说吧。”舜元语气里显然已经不善,他说话间眉毛是微微有些挑着的,那让他看上去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气。
“皇后娘娘怎么去的,陛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陛下爱骗人是不假,可是如果连自己也骗,那未免也太可怜了些……娘娘这么多年来,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陛下呢?陛下膝下无子,娘娘每年都为陛下充盈后宫做足了考量,嫔御们的家世自然不能太差,小门小户的太折损了皇家颜面;可是要是权势太大,陛下也要忌惮的,那自然是不行。陛下让妻子去为自己挑选妾侍,还要分分寸寸的为陛下算计好。娘娘对陛下可真是捧出了一片真心啊。”
舜元脸上还是一脸的冷淡,便又听宁妃道:“不过娘娘这么些年,如此对陛下尽心,陛下又信任过她几回呢?那位进了宫里,要吃皇后娘娘花园里头养着的鸟兽,陛下一道手谕,也就允了,可是陛下把娘娘放在什么地方了?这宫里的东西都是您的,愿意赏给谁就赏给谁,那自然是该的。可是有多少人在后头看皇后的笑话呢?这宫里头,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可最爱在背后欺负人了,陛下幼时应该也吃过苦头,很晓得其中关窍吧?”
舜元微微看了宁妃一眼,那还是一张不动声色的微笑面孔,只是他觉得太过陌生了些:“皇后断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置气,宁妃你眼界低,怎么就把所有人看的跟你一样低。”
宁妃微微饮了一口茶,还是冲舜元甜甜的笑了一下:“陛下可真了解娘娘呢,既然这么了解娘娘,那陛下如何不知道那湖中落水之事是娘娘谋划的呢?陛下认为是臣妾挑唆吗?陛下真是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当时也只是个嫔,一个嫔能够在宫中做什么?在那些欺负主子欺负惯了的奴才眼里,一个嫔还抵不过陛下宫中的一只老鼠,那件事情臣妾可什么都没做。”
“你做没做,我自然会查的,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招了,我便……”
“自己招了又能怎样,自己招了陛下还是会查!臣妾进宫也有几年了,娘娘一心为着陛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臣妾却是知道的,陛下横竖是不相信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的。”
舜元还是忍着脾气,懒洋洋的耐心道:“就算落水的事情你没挑唆,你也做了伪。”
“陛下这些年过的可真是轻松惬意,都忘了宫中疾苦了……作伪又能怎样?人在屋檐下呀,臣妾如果不答应作伪,娘娘整治臣妾的法子还少的了吗?臣妾不打算留名青史,反正咱们这些女子在史书上,也只能留个姓氏。”
“皇后殁了,所以你就把能推的都推给皇后,可以啊。那你说说看李妃和皇后到底是怎么去的?李妃身上沾着断了的松树枝,她还能爬树爬个十几丈不成?”
宁妃脸上幽幽一笑,本来冷淡的脸上又添几分艳异之美:“陛下可真会说笑话,谁先杀了她的呀?臣妾看是陛下吧……陛下不是下令让司礼监取下了她的头牌吗?没了宠爱的妃子,在宫里可不就跟死了一样吗?李妃姐姐做了什么呀?陛下不记得,臣妾替陛下记得。李妃姐姐丢了两只鸟儿,心中着急,疑心是您楼子里的那位做的……就在娘娘那里闹了一场,陛下就这样了。到底是陛下心狠还是臣妾手辣呀。更何况,李妃姐姐又不是臣妾杀死的,在娘娘请吃的中秋茶会上,李妃姐姐可是自愿请死的……”
“宁妃的谎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调了,就算李妃无宠,好死也不如赖活着……”舜元脸上的不信是显而易见的。
“陛下可一点都不知道这后宫里有多难捱啊,臣妾出身江南的知州府中,家中门户也不算浅薄了,可是臣妾在西边园子住着的时候,可还是得看婆子的脸色的,她们克扣嫔御的手段可是真厉害,只要让她们瞧不过去的,便处处找麻烦。给的点心是发了霉的,送去浆洗的衣裳取回来给剪子绞的稀烂。陛下尽管想想,李妃姐姐没了宠爱,那日子也就猪狗不如的混下去了,如果不是娘娘照拂着,她恐怕不必请死,自己也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好。”舜元给噎的一时无话,只能看着宁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是李妃姐姐还是胆子太小了……临了畏死,臣妾就只有自己按着李妃姐姐,喂下去了鸩酒。说到底,臣妾在其中起的作用也就跟一柄刀子没什么差别,杀人的是陛下吧?那松树枝是臣妾大意了,如若以后还有,臣妾一定小心,不让陛下失望……”
听宁妃语气还是施施然的,舜元脸上隐忍不发的怒意却更重了,宁妃善于察言观色,她自然也看得到舜元脸上越发僵硬的表情,只是仿佛没看见一般,还是继续慢慢说着:“说到死,谁都是怕的。娘娘不怕,只是因为时间不多了……不是娘娘容不下那位……是这宫里面容不下那位。陛下是天子,如果想守着谁过上一辈子,还是等着下辈子吧。咱们都在这宫里头,咱们不配说什么情啊爱啊的……”
只听见舜元冷冷一哼,嘲讽道:“宁妃在宫里学的可以,朕也要听宁妃的教训了?”
“臣妾可不敢,娘娘敢,娘娘去了。那位异族公主也敢,她也服毒死了。臣妾惜命,臣妾是做了母亲的人,做了母亲胆子可就大不起来了……”
舜元表情中有种冷峻与疑惑混合在一起的神色:“怎么?宁妃这些话都说了,还想活吗?哈哈,朕之前可不知道宁妃这么有趣。”
“臣妾自然想活啊,臣妾不想活,怎么还会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呢?还不如跟那位公主一般服毒自戕算了……”宁妃脸上表情既天真又坦然,仿佛在说着什么真实不虚的事情一般。
舜元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宁妃有趣,还是给气糊涂了,哈哈笑了两声:“宁妃真是有趣,宁妃以为那位公主是服毒自戕?朕会让身边睡着个服毒自戕的女人吗?不,她敢行刺,又到底没什么本事,她是朕活活掐死的……”说着,舜元的手便伸了过去,很轻柔的抚摸着宁妃的脖子道:“就像这样……除了花点力气,没什么难的。宁妃的脖子比她的更细,用的时候也更短一些,不过不必废话这些,一会儿让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宁妃见舜元笑了,也是微微一笑,嗔怪道:“陛下真会说笑呢。那个公主敢行刺陛下,真是死的活该。臣妾不敢,臣妾还想给陛下生几个孩子,伴随陛下千秋万代呢。”
舜元眉毛一轩:“怎么?朕说的还不明白吗?宁妃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为自己还能见到明天日出?”
“陛下倒是自己糊涂了……这宫中的事情,陛下应该比臣妾清楚。陛下的生母舒妃出身也不高吧?生前连臣妾都不如,只做了个嫔。臣妾在宫中的时候可没少读书,舒妃娘娘她生前可得宠了,怎么生了陛下之后,反而没了宠了?臣妾还记得,当时宫中有孕的妃子有好几人吧?怎么就舒妃娘娘有这个福气诞下龙子呢?陛下心里不会不知道吧?臣妾可是循着想了好久,才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在宫中做什么都没关系,陛下生母不是给臣妾们做好了典范了吗?”
“大胆!”舜元最为忌讳有人提及他的母亲,他对自己母亲记忆已经不多了,但那到底是个慈母,她会给他偷偷塞用边角布料做的手鞠,会给他剥核桃仁,会给他挑手上扎的刺,会给他的剑做绦子……如今被宁妃如此一说,那慈母竟然如同夜叉修罗一般,到底是动了怒。
又听到宁妃继续道:“臣妾都说了,臣妾胆子不大。臣妾学的也都是前人样子。陛下如此信任爱护舒妃娘娘,一方面她待您真的很好吧?一方面肯定是先皇后的错了,她一定很刻薄你吧。陛下这么清楚皇子没有母妃,宫中冷暖便都不由自己了,怎么还能忍心我跟陛下的昶儿受着陛下小时候受过的苦呢?陛下那么心疼昶儿,一定不会舍得他的。陛下只要想想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被宫人们私下打骂、每日提心吊胆皇后发难、每次宫妃有孕便忧心自己还否还能在父王面前留下去,那陛下就不舍得杀臣妾了……”
舜元怒极,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能喃喃念到:“你!你……”
他是没想到的,他本来以为宁妃只是他面前的一只小老鼠,不足为患。可是眼下这只老鼠钻到大象鼻子里去了。他是能杀她,可是投鼠忌器的道理他也懂……他只有和昶这一个子嗣,如果宁妃死了,那日后宫中斗起来,孩子是否能护得住呢?
“臣妾知道的事情可比陛下想的多呢……陛下也不快夸我聪慧,陛下温柔起来,可是真的会夸人呢。比方说,沧云四年,坊间传闻先皇要废太子,重立新晋宠妃的幼子,怎么这音讯传着没出两个月,那位可怜的小皇子就死了呢?哎呀,陛下可真是好运气呢。后来先皇去了,陛下可算登基了,先皇后也真是与先皇恩爱一场,先皇一死,先皇后没挨过半年,也就跟着去了……陛下手段真是高明啊。您说臣妾说得对吗?陛下尚且如此,臣妾如今所做所为也就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了,不然陛下不就成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虚伪恶徒了吗?”
舜元怒极反笑,抬手便扇了一耳光过去,只见宁嫔头发那唯一簪着的玉簪被抽落了下来,头发便散开了,她那张白净脸蛋上泛出带了血丝的掌印。
宁妃挨了那一记耳光,也不生气,慢慢的理了理头发,还是温柔的笑着:“陛下您这生气的样子,您也是认了吧?啊,臣妾原来只是猜测呢!您瞧,陛下和臣妾真是天生的一对,一个阴狠毒辣,一个善妒算计,多般配呐。”
舜元还欲再打,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只听见有人大声叫着:“狐妖!宫中有狐妖!”隔着窗户影影绰绰的看见殿外灯火通明,狠狠看了宁妃一眼,便慌忙摘下了墙上用以辟邪的弓箭,匆忙出去了。
舜元携着弓箭从宁妃宫中出来时,便已经见到宁妃宫外的空旷场子上挤满了禁军、甚至从中殿那边还有禁军正在往这边赶,舜元眯起眼睛朝不远处宫殿的黄色琉璃瓦顶看过去,也能看到一队队已经将弓箭弓弦拉满的将士们正在等着一声令下,他们好万箭齐发。
舜元尚且还在与宁妃争吵的余怒之中,待冷静下来,便看见张太监正提着宫灯摇摇晃晃的往他这边快走过来,舜元只看到他脸色惨白,手臂哆哆嗦嗦的朝舜元斜前方一挥:“狐妖!陛下,奴才刚刚看到有一只有人那么大的白狐狸从中殿那边窜过来了,那尾巴……尾巴足有一丈多长,奴才,奴才就看着那个白尾巴一挥,两三个宫中的精锐就给摔出去了,那风擦着奴才的脸过去的,可吓人了,陛下,您往后躲一躲,别让那畜生伤了您!”
张太监话还没说完,便能够看见舜元脸上的不屑神色,张太监跟着舜元的时候晚,在他眼中,舜元也只是个精于算计,却连十步开外靶子都射不中的皇帝,此刻他话中有几分为宁妃避开舜元锋芒时候的轻松,但更多的则是考量那狐狸如果真在宫中伤人……如何能够保证自己能够不受伤还能护驾有功呢?
舜元没有理睬张太监,对着他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便冷淡道:“在前面照着,朕过去看看。”
张太监见舜元现今如此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站在舜元前面,擎着宫灯慢吞吞的走着。
前面宫中的禁军已经整整的围成了一个半圈,那圈中围着的东西似乎威势不减,虽然禁军围着,但是内圈依旧是一片惨叫连连,只是那圈中的妖物并不想要伤人,哪怕将人摔了出去,也看得出来用的并非十成力,显然只是想要清出一条路来,好继续朝宫门方向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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