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山答应了:「好,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韧子又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慌张:「老爸没知道吧?」顾晓山便道:「我也不敢告诉他。」韧子才放心:「这就好、这就好,不然他得多担心。」顾晓山竟有些不忿:「你怕他担心,就不怕我担心?」韧子撇过头:「横竖你也不当我是你朋友!」顾晓山知道这话惹了祸,便哄他说:「当然,人的朋友是能有很多个的,但你在我心里,就这有这么一个,是不能多、也不能少的。」韧子听这话听得两耳发热。
顾晓山见韧子脸上没有怒色了,便也安心了,正要招呼护士前来,韧子却又忽然握住了顾晓山的手,说:「你也是的。」顾晓山一时不察:「是什么?」韧子竟然有些忸怩:「嗯,你也是那一个……在我心里不能多、不能少的一个。」顾晓山愣住了,眼里没瞅韧子的脸,却盯着透明的点滴,一滴一滴的,半晌,顾晓山才摁下了服务铃,将护士召来了。
其实,顾晓山选择在离开之前跳水,是有种挥别过去的意味,更想强迫自己走出阴影。然而,韧子贸然落水险些淹死,又给顾晓山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阴影。
顾晓山想了想,认为这个地儿真邪门,以后还是不要不信邪,老老实实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吧。
翌日,顾晓山又跟韧子说:「我要回去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韧子深感不可置信:「你要把我扔在这儿?」顾晓山便答:「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只是要多呆两天观察。我呢,则需要立即回去工作,恕我不能陪你郁二少解闷了。」顾晓山这句话,听在韧子耳里也有些夹枪带棒的意味。全因顾晓山从来对他很有耐心,鲜少说出这样的冷言冷语,韧子被这掉冰碴子的语气冻得痛不欲生,便可怜兮兮地说:「你以前从不这样。」
顾晓山原想说「你这话说得又像那种烦人的女朋友了」,可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对韧子再开类似的玩笑了。有念及此,顾晓山心里也是一阵微妙的酸意,像是夏日里想吃一口果汁,却咬着了杯缘的柠檬片,不期然的酸了个掉牙。顾晓山摸了摸鼻子,说:「因为我跟你坦白了,我没当你朋友。既然如此,不如坦白到底,我也不是天生一个体贴温柔的人。我极重视财富和地位,所以我得回去工作,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韧子却更心酸了:「可你不是说了,我不是你朋友,但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吗?」顾晓山极后悔说了这样的话,引出了韧子那番痴傻的形容来。
若是旁人,顾晓山或许还可似有若无的戏弄暧昧,要对方是韧子,他也做不成这样玩弄人心的事来。他确实没想过韧子有一天会变成基佬,他更没想到韧子有一天会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想法。
说实话,顾晓山挺慌的。
顾晓山因此也有些掌不住平日那些游刃有余的分寸,他既不敢对韧子那样随意地开玩笑,也不敢对韧子展示不同寻常的关心,只是,他又不愿意再说点什么使韧子不愉快的话来。他只能告诉自己,韧子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把韧子晾一晾,韧子就该冷了。如同韧子当初忽然疯狂追求顾晓雾一样,三四个月也就淡了。就是一只傻狗忽然追着蝴蝶跑的兴致而已,看着浓烈,但又不过一会子的热度。
第34章
「你不是说,我是不能多也不能少的一个吗?」韧子的语气充满委屈,「难道这也是假话?」顾晓山认为这当是自己的真心话,但又不好承认,便模棱两可:「当然,世界上只有一个郁韫韧。谁还能像你这样?」韧子果然听得似懂非懂的,一时琢磨起来,也没顾得上看顾晓山。顾晓山已经转身走了,有些狼狈意味,却又老神在在地吩咐徐芸芸留守此处,直到韧子出院,而且得一路陪护韧子回本市,才算任务完成。徐芸芸笑着答应,心里却想:「我不过是想当个普通的秘书,却要陪老板奔丧,完了还得陪护老板的朋友,送人家回家。玛德,老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啊!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读那么多书,都不知道绅士风度吗?敲你吗!」
多亏韧子还算好相处,没什么说的。他的身体也没大碍,完全能够照顾自己,再不济还有专业陪护呢。徐芸芸也就在旁边看看,陪着说说话罢了,倒也轻松。没过两天,医生就批准韧子出院了。徐芸芸便一路从列车到私家车,全程一对一送了韧子回郁宅。
郁老爷子见韧子蔫蔫儿的,没精打采,便知道他遭遇滑铁卢。郁老爷也是早有所料了,便说:「我叫你不要冒失,你死活不听!从小到大,你但凡听我半句劝,也不至于是今日这个样子!」说着,老人家又开始翻起韧子的旧账来,从韧子幼儿园的错事开始讲起。韧子听得头大,便躲进房间去。
韧子总感觉顾晓山对自己冷淡了很多,他发的消息,顾晓山也不回。他又撒娇,说自己想吃桥头店的面条,若是平时,顾晓山就帮他订到了。今天,顾晓山却说:「那你该学学怎么使用外卖软件了。」韧子简直是通体发凉,整个人凉过月色,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直接就给顾晓山打电话。顾晓山直接把他电话挂了。韧子又是心凉又是着急的,便给徐芸芸打了电话,问她:「顾总在哪儿呢?」徐芸芸语带抱歉:「对不起哦,这个我确实不清楚。因为顾总已经下班了。」
韧子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感觉不靠谱啊,便厉声说道:「你还蒙我呢!顾总怎么可能这么准时下班!」徐芸芸一下愣住了,没想到韧子的反应居然这么敏锐。可这次真的是实话,徐芸芸问心无愧:「我也觉得奇怪呢,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韧子虽然不聪明,但和徐芸芸认识久了,也知道徐芸芸看着开朗健谈,但嘴巴其实挺严的,要问也问不出什么。韧子挂了电话后,又给顾氏总裁办嘴巴最大的秘书打了电话,问他:「今天顾总下班很早啊,我正找他呢,你见过他么?」那个嘴巴超大的秘书果然不负所望:「对啊,他今天还穿超帅的。我问他是不是相亲,他还说是呢。哈哈哈!基佬怎么可能相亲吗!」
韧子一瞬间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没头没脑的乱爬,在卧室里转了半天,才匆匆跑下楼,看到老爸在固定地方看着报纸呢。韧子便哇一声大叫,说:「老爸!小山哥今天相亲去了!」郁老爷愣了愣,说:「哦,是今天吗?」说着,郁老爷还看了看报纸的日期。韧子听了,整个心更凉了:「你知道他要相亲?」郁老爷怔了怔:「你不知道啊?」韧子的膝盖瞬间发软,险些立即跪倒:「不……不可能……」
郁老爷放下报纸,说:「我还以为他会跟你说呢。你们现在不是每天都发短信吗?」韧子苦哈哈地说:「只有我单方面给他发啊。」郁老爷挑眉:「所以,你还是跟他表过白了吧?」韧子果断摇头:「没有!」郁老爷却说:「那你肯定是没藏住心思,被他发现了。」韧子垂头丧气:「也许吧……」郁老爷也没寄望韧子能把这心事藏多久,便叹了口气,说:「看来他还是不想接受你,但又不好开这个口。所以他才开始相亲吧,想叫你死心。他宁愿和不认识的人约会,也不会考虑你的。」
韧子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哇哇大叫。郁老爷忍不住说:「你吼啥呢?」韧子跺着脚说:「疼啊!」郁老爷问:「疼啥呢?」韧子捂着胸口说:「心疼啊!」郁老爷看着儿子这样,也跟着心疼起来,便也一起哇哇大叫,发现这大叫真的有效缓解疼痛,便跟着吼了起来。这正是周五晚上,郁韫韬刚好回家里看望亲人,一进屋就听到两父子鬼吼鬼叫,他便问:「吊嗓子呢?」郁老爷便说:「不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所以咱父子俩长歌当哭啊。」郁韫韬不解地问:「哭啥?」郁老爷便说:「这不,顾晓山去相亲的事,你听说了吗?」郁韫韬想了想,说:「好像听说过吧。」韧子听了更烦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郁韫韬也挺震惊的:「怎么,咱们一个个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
韧子也说不出话来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郁韫韬看不得这个,便说:「咋回事呢?」郁老爷便说:「他那点小心思被发现了呗。人家哪能当面说啥呢,就相亲给他看呗。」郁韫韬便道:「这有啥啊,你不爽,就去搅局呗!」韧子一怔:「这样也行吗?」郁韫韬说:「这有啥不行啊?你不是没表白么?」韧子点点头:「没有。」郁韫韬道:「那不就得了!你没表白,这就对,你只要不表白,你就是他发小。咋了,相亲的时候遇上发小了,不得唠嗑两句啊?你就直接往人家桌边坐着,满嘴喊『小山哥』,勾肩搭背的,笑特么嘻嘻的,我看他俩怎么相下去。」郁老爷皱起眉来:「这会不会有点不得体啊?」郁韫韬道:「肯定不得体啊,但好过两父子在家里喊麦吧。咱郁家人就得往前冲啊,是不这个理儿?」
韧子被说动心了,但还是有些过意不起:「这也太奇怪了,而且散了之后小山哥问我怎么回事,那怎么办?」郁韫韬无所谓地说:「我不说了嘛,你就不告白,不行就说『咱俩发小,这说句话都不成了』、『小山哥,二十多年的兄弟,你就这么说我』,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韧子有些惊讶:「这样……会不会有点不要脸?」郁韫韬一拍桌子说:「追男人还想要脸呢?就是你长得美也没你想得美啊!」
第35章
郁老爷也一早已经掌握了顾晓山相亲的信息。这也不难,前几天,顾晓山答应相亲的时候,顾老爷就欢天喜地地开始跟郁老爷商量起来。郁老爷不动声色,还说:「他终于肯定下来啦?这也是好事!」顾老爷摇摇头:「那也未必呢,他也叫我别抱什么希望,他也不一定会定下来,就是认识认识朋友而已。」郁老爷听着这话,联想到韧子那个状态,就猜得差不多了。他心里也埋怨这儿子,怎么就不听老人言呢?说了叫他不要猴急,又不肯听!
顾晓山的相亲对象叫叔敬仪,和顾晓山从某程度上来说非常般配,都是「大龄基佬」,也是「世袭」的总裁,一直游戏花丛,但从不耽误工作。说起来,叔敬仪还比顾晓山大好几岁。更加上,顾晓山原本长相显年轻,穿T恤就似学生哥,反观叔敬仪有些少白头,眼角还有浅浅的笑纹,两人看起来年龄差就更大了。然而,这些细碎的银发和清浅的笑纹,并没有让叔敬仪看起来衰老憔悴,反而使他平添了一些旁人不具备的魅力。
顾晓山原本只是想来走个过场,但现在却觉得他很享受和叔敬仪的交往——并非男男之情的那种。他俩一开始倒还是标准相亲流程地聊了两句私人的事情,后来却不知怎么样开始谈论起公司的经营和市场的情况,然后就停不下来了,惊觉志同道合,忽有相见恨晚之感。
叔敬仪这几岁没有比顾晓山虚长,他说的话都正中要害、头头是道,叫顾晓山这样桀骜的人都非常佩服。二人算是「酒逢知己」了,吃得挺慢的,好容易侍应来上了甜品。
甜品还没上,韧子就上来了。
韧子推开包厢门进来的那一刻,顾晓山是非常惊讶的。韧子也觉得超级尴尬,可他想起了兄长的教训「追男人,靠的就是不要脸」。于是韧子推门而入,背了郁韫韬给他的稿:「啊,我刚好来吃饭,听人跟我说小山哥你也在呢,所以来打个招呼,没打扰你们吧?」
顾晓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呢,韧子就秉持郁韫韬教导的「不要给他说话的机会」,极快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顾晓山旁边的位子上,毫无廉耻地招呼服务员给自己倒茶。这个时候顾晓山也不能说什么了,任由服务员给韧子加餐具、斟茶。
这一顿操作也是行云流水,顾晓山也是无计可施,便笑着介绍说:「这位是郁家的二公子,郁韫韧,这位呢,是参潭集团叔总裁,叔敬仪。」韧子便又站起来,跟叔敬仪握手。叔敬仪和韧子握了握手,便说:「郁家的儿子果然一表人才。我读大学的时候还听过大郁先生的演讲,深受启发。」韧子呵呵笑了:「是吗?我天天在家听我爸演讲呢,都没受到什么启发。可见是我不能成才。」叔敬仪说:「你现在还非常年轻,以后一定是不可限量的。」
韧子又说:「你们俩在这儿谈生意呢?我没打扰吧?」叔先生说:「我们没有谈生意,只是普通吃饭而已。」顾晓山却想起自己要「狠心」,便直接说:「难道你父亲没告诉你,我在相亲吗?」韧子一怔,但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因此没有失礼,便背起了郁韫韬教他的话:「我不知道啊!什么相亲?你男朋友换得车轮一样转的,还用得着相亲?」顾晓山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叔敬仪倒是很淡定的,笑着说:「那真巧,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正好一起聊一聊,什么时候将这车轮停下来,免得日积月累的,机体损耗大了。」
叔敬仪的反应并不在郁韫韬的预想内,更不在韧子的意料之内,韧子一时怔住了,半晌说:「那、那您、您牛比。」
叔敬仪说:「人年轻的时候就会想要多尝试,这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别在尝试中花了眼、迷失了。尝试是要为了明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是最重要的。」韧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就点了点头。叔敬仪便爽朗地笑起来,眼角浮现起笑纹:「嗯,我年纪开始大了,便喜欢说教!」
言语间,甜品也上来了。韧子瞪着眼睛说:「你都吃甜品啦?」他心想人家的饭都差不多吃完,聊得七七八八了,他才来搅局,会不会有点太晚。而且目前来看,他搅局也搅得不是很成功。顾晓山和叔先生依旧相谈甚欢。聊着聊着,他甚至自己也加入了聊天,一起谈笑风生,聊嗨了他还主动提出要不要续摊。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附近KTV,韧子还说:「咱三个人唱K太无聊了。不过这儿我熟啊,我给你们点几个公主和少爷,他们很嗨的,又会唱又会玩又会喝,场子不热我倒立!」说完,韧子还招呼了这些陪唱的服务人员,大家一起快活地玩耍起来。
郁韫韬还担心韧子会不会藏不住事儿,明确说出了要阻挠人家相亲的话。然而,这个担心竟然是多余的。因为韧子都忘了自己是来搅局的,吹着啤酒唱着嗨歌,玩得很开心。顾晓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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