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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你喝多了……我,我累了,你先出去吧……”阿次觉得自己很狼狈,他用力推开荣初,有些踉跄的逃回到床上,合衣倒下,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这,我没喝酒啊……”荣初哭笑不得,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小混蛋是吓着了吧?又或者,只是在找理由拒绝他?心里有几分失望,但荣初并不落寞,此事却有些惊世骇俗,阿次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答案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不管阿次对自己是何想法,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一条道走到黑。即便以后阿次爱上了别人,他也一样会全心全意的爱护他。春蚕到死丝方尽,荣初愿意当阿次身边那只毫无保留、一心付出的春蚕。

“阿次,我不逼你现在就给我答案。大哥刚刚所说的话字字真心,我不要求你对我的感情也如同我对你这般,但是大哥此生矢志不渝。”轻轻叹了口气,荣初关上房门,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被子下阿次的心绪如在惊涛骇浪中翻滚,虽然平时为了隐藏身份和任务,他也常常跟和雅淑约会,跟李沁红她们调情,但在爱情这门课上,实属一片空白。以前在训练营时,诱惑与反诱惑这门课程,他是所有学员中的最高分。课堂练习和测试中,他或暧昧露骨、主动出击,或自持甚稳、坐怀不乱,可这些他引以为傲的专业和技能在大哥面前通通失去了作用,他真真切切的明白到,他爱上大哥了,爱的无法自拔。“大哥,我也爱你……”阿次呐呐道,我爱你,可我不能害你,这份感情,我真的可以接受吗?真的,会有结果吗……

兄弟俩皆是一夜无眠。

翌日,杜旅宁亲自登门拜访,一为探病,二为商谈。“阿次,你怎么样?”“我很好。”忽然看见老师进来,阿次立即坐起身想下床。杜旅宁忙按下他,仔细觑着他的脸色:“我看不大好,来看看你而已,不必起来了。”“老师,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回处里。”阿次轻声说道。“这个不急,身体要紧。”眼前这个学生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操心,杜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臭小子,有伤为什么不告诉我,白白挨了那几下。”阿次委屈的低下头:“老师,我又不是女人,一点小伤还像您撒娇不成。老师想教训,阿次领受就是。”“死鸭子嘴硬!好好给我养伤,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您舍得啊?”阿次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冲杜旅宁眨了眨眼睛。杜旅宁眉毛一竖,作势就要发火,阿次忙把头缩到被子里,却只听到杜旅宁幽幽叹了口气道:“的确不舍得……”心里忽然一痛,久违的父爱的温暖涌了上来,老师向来毫不吝啬给予自己亲情,虽然严厉,却是百般爱护,可是自己……自己在他面前何曾坦露过真心……

眼见阿次躲在被子里没了声响,杜旅宁轻声笑道:“臭小子,难不成还害羞了?”伸手扯了扯被子,竟然被抓得死死的,阿次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师,您别笑话我了,阿次又不是个孩子。”杜旅宁哑然失笑,隔着被子拍了他几下:“不是孩子躲被窝里干嘛?好了,老师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要事跟你大哥商量。”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门。阿次轻轻把被子拉下,眼眶是微微的红。

下到客厅,茶已上桌,荣初坐在沙发上等他。“几天不见,杜处长别来无恙。”荣初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谢谢,我很好,荣先生最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显然更加不错。”杜旅宁顺着话头寒暄。

荣初望了望二楼弟弟的房间,低头笑道:“杜处长对舍弟感情不浅,荣某深表感激。”杜旅宁摆摆手,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杜某膝下无子,阿次在我心里,跟亲子无异。”这话说的简单,却分量极重,荣初只觉五味杂陈,杜旅宁的父爱和师长之情确实给了阿次不可替代的温暖,可是这一切都依托在表面的身份之下,若是有真相揭晓,相互对立的一天,阿次该怎么办……荣初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上次您提出的方案,重庆方面已经同意,李代桃僵的确有许多不周之处,上峰希望,您能跟阿次联手,成为打入日本人内部的一颗尖钉,新计划已正式修改为‘初明次暗,狡兔惑目’,只需待令启动。”杜旅宁放下茶杯,正色道。“这个您放心,我荣某言出必行。”荣初也敛了敛神色。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上海开战在即,军统不日将撤出主力,届时需要制造一起假死事件来迷惑日本人,保证狡兔计划的顺利实施。”“没问题,阿次有伤在身,假死计划我来替他执行。”荣初点点头。“雷霆那边……”“我这段时间翻阅了赫尔曼教授留下的一些手稿,雷霆密钥已有线索,破解只是时间问题。”荣初胸有成竹道。此前夏跃春跟他说过,既然组织和共产国际都已经得到了疫苗,再送给军统也并非坏事,毕竟如果日本人在正面战场实施细菌战,由国民党和政府来生产疫苗会更加合适,组织上也能省下不少经费。当然,说是送,也不能过于简单,以免招致怀疑,于是荣初顿了顿又道:“不过由于缺乏临床实验,所以即便破解了密钥,制作出来的疫苗也不一定能完全生效,还需要经过实际的检验。”“这点杜某明白,如果真发生细菌战,到时候还得辛苦您。”“杜处长客气。”荣初笑得低调谦逊。

“南京的爆炸案,荣先生可有耳闻?”杜旅宁理了理袖口,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这几日各大报纸、电台都在报道,想不知道都难。”荣初笑道:“怎么样,真是日本人干的?”“这个军统尚在调查,不过任何假象都会留下把柄,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杜旅宁盯着荣初的眼睛,认真回道。荣初和阿次刚从南京回来,军统站就出了事,这个荣初一向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呵呵,杜处长您不必看着我,此事非荣某所为。只不过天遂人愿,恰好帮荣某报了这个仇而已。荣某也希望你们早日查出真相,一雪耻辱。”荣初眼神轻松,丝毫无作伪之意。杜旅宁点点头,拱手作揖道:“但愿如此!杜某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不耽误您了,阿四,送客。”

第二十八章

送走了杜旅宁,荣初便上楼去了弟弟的房间。“大哥,你跟老师谈了什么?”阿次坐了起来,荣初立刻上前塞了个软枕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舒服一点。“没什么,重庆那边已经同意了我的方案,李代桃僵正式更改为狡兔计划。”阿次心里咯噔一下,大哥终于也被卷进来了,日后恐怕再难脱身!

攥了攥掌心,阿次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问道:“具体要怎么执行?”“还不清楚,到时候会再行通知。”“既然是初明次暗,我们其中一个怎么从日本人眼里消失?”“不知道,据说军统主力会撤出上海,到时候可以说你也一起撤走了。”荣初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

“大哥,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在军统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他们的作法吗!此事军统绝不会留下给日本人怀疑的机会,要彻底隐藏一个人的身份,势必只有一个方法——假死,而且为保证效果,务求逼真!”阿次紧盯着阿初,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阿初十分无奈,却也明白弟弟并不好糊弄,只能选择摊牌:“是,你猜的没错,但你也知道,只是一个蒙骗日本人的把戏而已,并不会有危险。”“所以,你打算替我去成为受袭目标?”“阿次,有什么不可以吗?我是你大哥,难道我为弟弟付出一次不行吗!”荣初语气硬了起来。

“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而且,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场实战,你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很容易暴露或者真的受伤!”“所以呢?”“所以这计划我必须亲自执行!”“杨慕次!”荣初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亲自执行?你数数自己身上多少弹印、多少伤痕?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脸色像鬼一样,再受伤你经得起吗!唯恐以后执行狡兔计划时日本人分不出我们吗?还是你根本就瞧不起我这个大哥,怕我坏了你们的事,所以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哥,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担心你。”阿次倍感委屈,却不得不放软了声音。“臭小子,既然知道担心我,难道就不怕大哥也为你担心吗?”阿初鼻子酸涩起来,双手已上前紧紧握住了弟弟的手:“左右受伤了输的还是我的血,不如我亲自来,你可别小看你大哥,有时候头脑灵活远比武力值高更加好用。”阿次低下头,不敢直视阿初的眼睛,那里面是他不敢承受的深情……

谈话结果不了了之,兄弟俩各怀心事,对此事都不再提起,荣初决意要替弟弟去演这场“假死”的戏码,阿次也下定决心不会让大哥替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再次回到侦缉处,阿次第一时间就去了杜旅宁的办公室。“处座,我大哥他毫无军旅经验,假死计划请务必让我亲自执行。”杜旅宁转过头笑道:“此事还需周详计划,尚待时机。你真当老师糊涂了么,那天不过不想与你大哥多做纠缠而已,虽说是做戏,但总归是要真刀真枪的挨上一挨,想来你那爱弟如命的大哥不会轻易答应让你涉险。这是你的家事,由你自己去处理,我可不想看着你那个大哥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

阿次讷讷道:“老师,原来你也怕我大哥。”“臭小子,胡说什么,我会怕他?皮痒了是吧!”杜旅宁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阿次一惊,忙闭上眼睛稳了稳身形,落在脸上的却是轻轻一个弹指。杜旅宁噗嗤一声笑了:“臭小子,再打坏了,你那个蛮不讲理的大哥还不拆了我的侦缉处?不说笑了,有正经事要交代给你。”

杜旅宁脸色肃了肃,拉开抽屉拿出一叠资料:“这段时间你大哥协助军统对雷霆进行了研究,这些是目前的成果。上峰考虑到北方更有可能成为细菌战的首战场,而军统最核心的医学力量也在长春,所以我们需要把研究的第一手资料传递过去,此事十分机密,我想来想去,还是由你必须亲自去送比较放心。”“是,处座,属下保证完成任务!”阿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眼神清亮、神采飞扬。杜旅宁十分欣慰,唇角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眼角的皱纹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舒缓了许多……

由于只是运送资料,并没有其他任务,阿次孤身上路,倒也落得自在,此行虽然辛苦但却十分顺利,事毕后阿次未做停留,立即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火车的轰鸣声催的人昏昏欲睡,此刻已行至天津路段,奔波了几天的阿次松懈下来,便觉得疲累不堪,昏昏欲睡。此番动身去长春,走的匆忙,记得刚跟大哥说要出趟远门那会,大哥眼里快喷出火来,就差没把他反锁在房里。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反复强调此行只是送资料,没有任何危险,才十分不情愿的放了行,走的时候,大哥竟然没有出来送他,也不知道这会儿气消了没。

阿次叹了口气,随意搁了本书在脸上,仰头靠着椅背,便打算去和周公钓鱼。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阿次猛然一惊,起身便去开门:“你是?”来人十分并不回答,一手轻搂着他的腰急急将他推入房间,一手迅速反扣上包厢的门锁……

第二十九章

这人也实在太过鲁莽,且这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像话,阿次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先生你……”来人确认门已锁好,才转头过来,这一下鼻尖竟已蹭到了阿次的脸上。来人显然非有意为之,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不由松开环在阿次腰上的手,挠挠头歉意道:“啊……很抱歉,先生,我失礼了。”看这人如此急切,显然是在躲避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阿次暗自思忖着,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人二十几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显然是常年在户外,五官线条坚毅深刻,剑眉朗目,无丝毫虚伪作态,身材清瘦颀长,身姿挺拔端正,隐隐透着一股军人的风采。

阿次不由点点头笑道,“先生不必在意,你是在找人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来人见阿次并不计较,当下露齿一笑,自顾自斟一杯茶大口咽下后方道:“打扰了,在下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渴的急了。”

阿次拱手回应道:“先生请自便,不知该怎么称呼?”“我是......”“挨个检查,那小子一定还在车上!”门外传来喧闹声,“糟了,查到这儿来了。”眼前的年轻人显得些许急躁起来。阿次透过门缝向外瞄去,门外那伙人看服装是日伪军,看来这人可以救,当下便拉过他的手,轻声道:“你先到床下避避,我来应付。”

片刻后,大力的敲门声响起,阿次打开门,对着两名虎背熊腰的日伪军微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有没有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穿灰色洋装的男子?”“没有,我一直在包厢看书,不曾出来。”阿次礼貌的应道。“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搜查。”一名士兵推搡着就要往里走。“嗳,等等,这是我的通行派司。”阿次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递给对方。“原来是上海侦缉处的杨副官,失敬失敬!不打扰了,您好好歇着。”见是军统的人,那两人心知太岁头上不能动土,便立刻点头哈腰赔了个不是,火急火燎的走了。

“你是军统的人?”年轻人从床下出来,冲阿次吐了吐舌头:“看来我今天是找对救星了。”阿次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一乐:“别得意的太早,军统的人情可不好欠。”年轻人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你救了我的命。”“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齿。”阿次谦逊道:“对了,刚才那些是日伪军,你得罪他们了?”“没有,他们是受人之托阻止我回东北。”“回东北?这趟列车可是开向上海!”“是,我本打算从天津转乘去东北,但一路受人追杀,误打误撞之下才上了这趟车,好在暂时摆脱了那些人,之后再做辗转吧。”年轻人正了正脸色,向阿次伸出手道:“鄙人慕容沣,字沛林,承蒙您救命之恩,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去东北承军找我。”“原来是承军少帅四少,久仰大名。在下杨慕次,很荣幸交您这个朋友。”阿次灿然一笑,亦伸出手回握。

躲过了一场惊险,慕容沣方才仔细端详起这位军统的少校副官,眼前的人虽然脸色些许苍白、清俊瘦削,但自有一股凛冽的气质,棱角分明的轮廓隐含着军人的利落与飒爽,高挺笔直的鼻子昭示着主人的桀骜与倔犟,一双眼睛幽黑清亮,似深不可测又似满蕴诚挚,背脊笔直、身姿端正,绝非等闲之人。此刻他弯唇浅笑,仿若春风拂面,慕容沣竟一时看得呆了。

“少帅,少帅?”阿次见他忽然愣住,不由纳闷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没、没有,”慕容沣猛然回过神,掩饰着讪笑两声:“今日相识也是缘分,不如我还是叫你阿次,你也可以叫我沛林。”“好,沛林,你知道是什么人追杀你吗?”阿次关切道。“知道,他们打伤了我的父亲,再对我实行截杀,意图取得承军的掌控权,所以我不得不几经辗转,潜回东北。”慕容沣脸上涌现出军人特有的杀伐。“那你今后务必事事小心。”“阿次请放心,我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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