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全部溜之大吉。只有孟婆在二楼叫骂。范洄恍若未闻,自顾自吃吃喝喝。
又两百年过去,情形就正好相反。范洄几乎日日在人间恶斗,最长竟有两个多月没回酆都城。
王朝交替更迭,仿佛一个个笑话,帝王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偏偏不是崇佛就是尚道,各有妖人作乱不休。
断断续续忙了两年,范洄发现,他每次缉拿恶修的阵营中,总有那么一个军医在。有时胆小怕事,躲在他身后发抖。有时仗义耿直,还会为他助阵。
范洄终于忍不住问到当面:“我说谢郎中!好玩吗?”
谢沚一脸无辜,觉得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你怎么可以认出我呢!
范洄咬牙切齿:“你成天在我眼前晃,还不许我认出你?是不是不讲道理?”
谢沚二话没说,兜头一巴掌抽到后脑上!
范洄点头:“嗯,我也是日子过拧了,竟然要跟谢郎中讲道理...你想跟着就跟着,我得走了!”
谢沚一把扯住,连拽带拖的就往自己的医帐里拉他。范洄哀嚎:“快放我走,六百多里地啊!我要赶不上时辰啦!”
谢沚根本不管那些,低头叼住他嘴唇,把话都堵了回去。
……
年深日久,无常威严愈发深重。阳无常笑面祥和,一年比一年慈悲。阴无常脸色悲苦,一载胜一载凶暴。
酆都城阴司鬼差补齐,他们俩也就不太忙碌了。
把违纪作乱的阴兵鬼将,陆陆续续发配到回魂路上。不满年限不得归队。谢沚自己就云游九州,行医舍药,开方送剂。
范洄成日斗神拘鬼,阴阳两界,凶名远播。且一直有一派江湖相师流传,状元为天,榜眼为地,范洄便是代表人和的探花郎。后世称之为江相派。
……
须弥纳芥子,千年只一瞬。
谢沚从回忆里缓过神,谢过薛竹,回到鬼市街去了。
堪堪两月过去,薛竹真的在路口叫了次唐炳。说了很多好话,才托他办了件小事。
酆都城监中,阴冷湿寒,人迹罕至。范洄侧身蜷缩在地,双手扣在颈后。面色惨白,半昏半醒。
他刚来时,每日子午两次,惨叫声简直掀开屋顶。同监的鬼物几不唬死,偏又不能再死,以他为中心四散而开,无一近前。
近日已经折腾得无力出声,子午金光罩顶时,也只是由着身体颤抖抽搐,难以发泄抵抗。
唐炳来时,未到午时,范洄奄奄昏睡,冠发散乱,衣衫狼狈。
无声的叹口气,唐炳轻唤:“八爷?范从之?”
范洄眉头抖了抖,抬起眼帘看了他,面无表情,亦无甚反应。
唐炳放下个三层的食盒,一一在他面前展开,全堂的...甜咸酥糯点心...二十四样!
范洄双目蓦然瞪大,用力翻身,看清眼前的东西。艰难启唇,嗓音沙哑啁喳:“郁离...?”
唐炳将他扶起,把双腕从颈后放下,靠在墙上。轻叹道:“嗯,是郁离。他在三清殿给你供了个牌位,每日供香打醮,帮你赎日子。”
范洄浑身经络起起伏伏,仿若有虫蛇在内游走。他又颤抖的问一句:“道长如何?”
唐炳道:“天佑之,性命无碍。”
范洄慢慢将头垂下去,不再有反应。像个破败的人偶,只是眼下灰败的泪痣,渐渐殷红,凄厉夺目。
不多久,午时到,范洄心口处,流闪过发丝状金光无数。胸如擂鼓,心几不破体而出。范洄手足痉挛,五官抽搐。从喉咙中挤出两声嘶叫,又小又抖,不似人声。
身子根本坐不住,摇摇欲坠,向旁歪倒。头砸在一人胸口。
谢沚轻轻圈住他,左手翻了下剑指,方才还狰狞肆虐的金光,驯顺的一点点爬进谢沚脉中。须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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