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跳的位置不对,刚好踩在隐在草丛中的石块上,崴了脚,黄辉跑过去的时候喝了一声,别墅里早已被惊动的下人纷纷赶过来。
陈旭没能逃走,被家庭医生扶走的时候,他抬头漠然地看了黄辉一眼。那孩子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向上,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一定极美。黄辉恍惚了,他在被那女人骗走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被王全收编为己用,刚刚开始为王全做事那会儿他也受过良心的谴责,可是时间一长,加上自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受过的所有伤害,最后终于锻出了一颗麻木的心。
因而黄辉不知道自己的心竟然还会痛,他忍不住在想那孩子回头的那一眼,漠然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绝望。
其实他一直没能忘了那个女人,尽管她的到来本就是一场骗局,而且他始终放不下的是,她当年跑掉的时候已经怀了孕……怀了孕……
黄辉突然紧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如果那女人当时生下他的孩子,那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么大……被自己的想法折磨了几个日夜,黄辉卜了一卦,卦象分明地告诉他,他无端的猜测是对的。
当时的他在震惊之余开始怀疑自己的灵力是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为了验证那一卦,他在后面几天寻了个机会,在陈旭房间找了他掉下来的头发,跟自己的一起,私底下送出去找人做了亲子鉴定。
拿到报告的时候他觉得世界真奇怪。都是报应,他想,他总是帮着王全祸害别人家的孩子,终于也轮到他自己了。
他只猜测那女人是骗婚的惯犯,因而虽然时时挂念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却没有想到她真会将他生下来,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戏剧性的方式遇到自己的儿子。
陈旭是这个冷漠世界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了。他的儿子,他的希望,正在囹圄里挣扎。
跟着王全多年,黄辉养成了极谨慎的性子,他忍住内心的焦灼与苦痛,一边密切关注着陈旭的动向,一边计划着怎样悄无声息地放走他,却没想到那段时间王全给了他外派的任务。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好的时机,于是只好暂时将事情搁置。
黄辉几个月后回到别墅,已经是陈旭到别墅快半年的时间点了。他回来后听做事的人讲起来陈旭逃了好多次,刚开始王全还只是将他关禁闭,后来的两次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出离愤怒的黄辉打算当晚就行动,于是一直潜伏在陈旭房间外等待时机,没想到当天王全进了陈旭的房间。
黄辉在外面心急如焚,正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王全,就听见门里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他撞开门进去,顺手打开灯,看见陈旭手里拿着碎掉的大瓷瓶瓶口,上面还沾着血迹,王全趴在床上,血从后脑流在白色的枕套上,触目惊心。
陈旭回过头来看着他,好看的眼睛里仍旧都是漠然,黄辉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声说:“快跑!”
看陈旭眼里露出疑惑,他加重了声音:“快跑!趁着没人发现,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好说歹说陈旭就是不动,一直警惕地看着他,他只好随口编了个谎言:“我跟这人有仇,潜伏多年本来就是来杀他的,你先走,我来善后。”
陈旭终于扔下手里碎掉的瓷瓶,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爬上窗口,而后他似乎是觉得就这样跑了对不起黄辉,于是道:“一起跑。”
黄辉笑了:“相信我。”
这一夜过去,王全就此消失了,他根本没什么亲人,且在黄辉的打点下,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世人重点关注的不过是那巨大的家产。害怕财产的去处引起纷争,黄辉将王全的财产以其本人的名义全数捐给了福利院,这是鱼城近二十年来最大的新闻,外界都道王全激流勇退,给鱼城留下了一段佳话。
“我最遗憾的事,是不能将他的真面目揭露给世人。”黄辉恨恨道。
“你可以的,”言朗看着他,神情严肃,“不是吗?”
黄辉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了许久,笑了:“你说得对。”
打理好一切的黄辉,一直纠结于怎样才能让陈旭接受自己是他父亲的事实,然而他怀着多年不曾有的紧张忧伤与憧憬,得到了陈旭跳楼自杀的消息。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像一只不能见天光的老鼠,日复一日躲藏着,崩溃着,崩溃之后仍旧躲藏着。
两个人准备离开黄辉的小破屋,跨出去之前,路远突然回头看了那消瘦的男人一眼:“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男人抬头看着他,因为是逆光,看不清路远脸上的表情,如果能看清的话他会发现路远眼里氤氲着水汽。他只是听见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用有些木然的语气说:“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没有人去接他的骨灰回家。”
黄辉听见这话,呆了一瞬,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痛哭失声。
言朗伸手揽住路远的脖子:“走吧。”
从上车路远就一直沉默,除了睡觉,言朗很难得见到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别想了。”
路远吸一口气:“没想了……你说王全的尸体去哪儿了?”
言朗冷笑一声:“喂狗了吧。”
路远悚然,言朗拍拍他的头:“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
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半晌,又听言朗冷冷地说:“若不是我没有那个权力,我一定散了他的魂,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路远盯着他的侧脸不说话,眼前的言朗是冷冽的,是陌生的,可更像是真实的,与他从前的直觉一样,是尖锐的。对于总是觉得言朗捉摸不透的他来说,这简直像是某种令人感到安慰的契机,好像终于可以靠近这个人了,能看清一点,再看清一点,这个谜一样的人。因而他不敢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害怕一开口就放跑了这种真实。
没有等他抓住这瞬间再想什么,车停了,他抬眼看见正前方变了红灯。言朗以为是自己吓到他,敛起身上的杀意,又变回温柔的言老师,他安慰似的摸摸路远的脖颈:“抱歉,吓到你了。”
“不,没有。我也很愤怒,也希望可以做些什么。这样的老师很……”路远转过来眼神诚挚地望着他,思考了一下该用什么形容词,最后干巴巴地接着道,“很好。我也想变得强大一点,像你一样。”
言朗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表情,他很想跟路远说其实你是更强的人,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放那句“很好”,明明知道这话的明确含义,他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了,于是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时,绿灯救场似的亮了,言朗忙把手从路远脖颈上放下来,那手指却好像迷恋上了路远的体温,拿开的时候让他有种撕裂般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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