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明楼穿着不知道从哪翻来的粗布裤子,他身量高,裤子露出一截脚踝,被抽个正着。他在狭窄的船上来回抬脚,躲着飕飕而来的竹篾子。他穿着布衣布裤,非常便宜的料子,却又非常轻便,活动的时候,凉风都能从袖口穿过。
他感到一种鲜活的快乐。
天色变得晦暗不清的时候,明楼身后的上海成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影子,他回过身,看了它最后一眼,这座城安静地在夜色里沉默,江水围绕着它,孤立无援。
“我爱这座城市,我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要埋于此。”
自己同明台说过的话飘荡在江风里。
再见,等我回来。
小船乘着夜色飘向长江口,那里会有船接应他入海,再从海上偷渡到一艘驶往青岛的货船上。本来明楼想过走旱路,从南京穿过河南直到延安,可河南的状况不是很好,走不通,只得换做水路,先到青岛,再联络上青岛的同志,想办法从青岛去塘沽港。
相比自己,阿诚的境遇要严峻得多,毕竟遭受通缉的是逃犯而不是死人。可明楼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快到达延安了。
两天后,当阿诚在津门外的城隍庙看到那张报纸时,明楼已经顺利登上了驶来塘沽的客船。
天津卫是个极有腔调的地方。
南来北往的手艺人,热热闹闹的聚集在这里。这座城市好像永远也停歇不下来,永远是一股市井的,略带无赖的欢愉气息。它有点俗气,却不让你讨厌;拿着腔调,却不教你不自在;它妥帖而安闲的接纳所有人,给予所有人得以容身的一隅。
鹤澜带着明诚从偏门混进了城。
明诚的状况越来越差,虽然延安这个目的地让他清醒的时候显得风趣乐观,可他需要治疗,需要药品,也需要营养。
信仰也管不了吃喝拉撒。
鹤澜撑着明诚走在街上。明诚还得自己走,他不能表现得太像一个身负重伤的病人,免得被人起疑。
“早知道该让你装成我爹,这样儿您老就不用拔得跟棵小杨树儿似的了。”
鹤澜压低声音道。
明诚走得吃力,他眼前发白,只得用力盯着前面,微微喘着:
“感谢你的好意,我挺不显老的。”
鹤澜总是能在奇怪的点上找到笑料,自己边走边笑。有一声没一声的笑了小半条街,他问明诚:
“快到了?”
阿诚只有点头的力气了,他用眼神示意鹤澜去看前面的一家大店面,牌匾上的字体很眼熟,鹤澜仔细端详,才想起来,分明是同北平同仁堂店门口的字处于同一人之手——达仁堂。
两个人走进店里,迎面来了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带着副黑框边的眼镜,温润俊秀,彬彬有礼。他神色有点焦急,在一旁端详了片刻,才试探性的上前悄悄问:
“是诚哥儿吗?”
阿诚本来就脑子有点混沌,被这称呼搞得一愣,鹤澜倒是反应过来了:
“是,里面说。”
这青年人微微松了口气,露出些喜色来,忙对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让着二人往后院走,边走边说道:
“倩文来信后我们就一直算着日子,再不来大堂哥就要差人去城外寻了。”
说话间转过了回廊来到后院,前面的嘈杂声远了,四下安静。阿诚本想多问几句,但渐渐感觉乐家二哥的声音也开始模糊不清。
乐松生正说着话,冷不丁阿诚膝下一软,整个人倒下了。
正专心致志说话的二堂哥就给吓了一跳,忙撩起长衫下摆就往外跑去叫人,鹤澜架着阿诚,眼睛跟着人家一路走,也不管阿诚听不听得见,叹为观止道:
“诶呦喂,要不怎么说戏文里边小姐都喜欢书生呢,你看人家这气质,跑起来感觉都噼里啪啦往下掉字儿......”
TBC
“在偌大个上海滩找一个人仿佛在海里捞一根针,然而谁也想不到,这根针就插在最显眼的地方。”
76号说,我呸,这个说法不成立,首先,明长官就不可能成为一根针!
鹤澜说我就是笑点低。
二堂哥上线,当年乐小姐的理想型当当当!
下一章请提前准备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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