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夸她的时候从来没用过这种浮夸的词儿。
夸她的字儿:好!
夸她的容貌:好看!
最多再肤浅地惊叹一声:哇!!!
然后再也没有了。她当时以为姚喜没文化,就没计较。
可是姚喜夸那个小宫女呢?忽然一下有文采了,酸词儿艳词儿一套一套的。她就说嘛,姚和正可是进士及第,他的闺女怎么可能那么没文化?
姚喜是怕在她面前暴露身份藏锋露拙呢!
否则一个只在小时候进过几日私塾的丫头,记帐怎么可能那么快那么好,丫头字虽然丑,会的字儿可一点都不少。什么样的私塾上几日能教出这样的孩子,那私塾先生都可以进京做少傅了。
丫头哪里是没文化不会夸人,只是不愿夸她而已!
呵!万妼淡淡地瞥了姚喜一眼。呆会儿再收拾你个小东西!
兰贵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臣妾还想请太后娘娘去看看皇上……”
“怎么?皇上找哀家有事?”万妼本来也打算去趟乾清宫。宫里出了那样大的事,皇上心里肯定难受,宫里真正关心皇上的人,除了她也没几个。
兰贵人神色担忧地道:“是臣妾的主意。皇上昨夜一宿没睡,今晨也没去早朝,就在慧灵堂先帝爷的长明灯前一直坐着。”
皇上也不许人伺候,就那么不吃不喝地坐着一言不发。她不爱皇上,甚至因为皇上忽然下旨召她入宫的事对皇上有些许怨怒,可她看着皇上现在这样又真的心疼。皇上不管是于国于民,还是于她于姚家,都是无可指摘的。
万妼看兰贵人说这话时担忧的神情有些触动。
兰贵人虽然心思不在皇上身上,此时对皇上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细想起来和她对先帝爷的感情有些类似,也感激也在乎,也担心也心疼。可就是不爱。
“因为假太监的事儿?”万妼问道。
“嗯。还有坊间关于朱皇后和二皇子的流言……”兰贵人并非想告朱皇后的状,只是如实回禀。
“流言?”万妼想起冯忻的模样,倒觉得未必是流言:“你呆会儿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哀家午膳要在乾清宫用。”
“是。”姚双兰应了。
万妼看了眼那个叫芸香的宫女,又对兰贵人道:“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些,质量也不行!”万妼说这话时故意看着芸香,接着道:“你孝心可嘉给哀家送了节礼,哀家就赏你两个宫女吧!”
万妼说完唤了两个宫女进来吩咐道:“英儿芙儿。你俩以后就在兰贵人身边伺候了,要是敢不尽心尽力哀家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两个宫女一个盯着芸香,一个盯着兰贵人,正好。其实主要还是盯着兰贵人,万妼知道兰贵人一定还会想办法送姚喜出宫。姚喜那怂性子,或许不敢不听长姐的话,傻乎乎地就走了。她不仅得看牢姚喜,也得提防着兰贵人。
“臣妾谢娘娘赏赐。”姚双兰起身跪地领了赏,暗暗叹了口气:太后娘娘这是派了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啊!唉……以后不止和弟弟说话不可能,连去找隆宜也不方便了。
“行了。你回去吧!哀家呆会儿就过去。”万妼笑着对兰贵人挥了挥手。
姚双兰屈身行礼道:“臣妾告退。”
兰贵人领着带过来的人和英儿芙儿一道走了,万妼命别的宫女把箱子抬走合上大门,大殿里又只剩下她和姚喜。
“公公!”万妼心不在焉地玩着金护甲唤姚喜。
姚喜自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娘又疯了。只要一叫她“公公”或者“姚公公”准没好事。“奴才在。”
万妼挑唇一笑,斜睨着姚喜道:“夸一夸哀家。”
什么玩意儿?姚喜一头雾水。她果然没猜错,娘娘又发疯了。“那娘娘想听奴才夸什么?”好歹说说想听她夸哪方面吧!
“你别管哀家想听什么,说你想说的就好。”万妼嫉妒姚喜对那个叫芸香的宫女不吝溢美之词,在她面前却一味装傻。
姚喜不太敢夸,娘娘太难伺候了,一句话不顺心就要发脾气。便推脱道:“奴才没念过多少书,实在是不会说好听话。还请娘娘恕罪。”
万妼根本不吃姚喜这一套,她诓骗姚喜道:“哀家昨晚听公公说梦话,可是有学问得很。出口成章!”姚和正当儿子养的闺女怎么可能不是博学多才之人?
姚喜被这话吓得不轻。她昨晚说梦话了?还出口成章?难道是当着娘娘的面背高中课文了?“奴才是觉得再华丽的词藻都配不上娘娘。风霜雨霁,日月山花,和娘娘一比都被衬得无半点颜色……”
“嗯~”万妼懒懒地听着。她想听的其实不是这些虚词儿,而是姚喜的心里话。“姚喜。你知道这世人想要哀家命的人很多吧?”
姚喜不敢说知道。那不等于公然说娘娘遭人恨么?
“如果今晚哀家就会遇刺。你会不会后悔有什么话没对哀家说?”万妼认真地望着姚喜道。
姚喜感觉心口忽然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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