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秦音眼眶转红,小嘴几张几合,却没说出别的话来。
“说什么了?”薛措立刻放下茶盏,茶水四溅到手上,手背隐隐发烫。
可薛措不在意,他的语气是他都没有意料到的急切。
说话忌喜怒形于色,薛措在这位子上做了数载,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旁人说他阴冷道他阎罗,便是因为他面容十分难猜,不好相与。
可他不过是问一个琴女晏适容的事,只一张嘴便泄了情绪。
不该,着实不该。
不过秦音太害怕了,哪里敢细品薛措的神态语气,只好回忆那日,不情不愿道:“王爷说他钟情旁人,恨不能与他长命百岁。”
薛措“蹭”地一声站了起来,眉眼似是映了千盏灯芒,胸腔剧烈跳动着,喜不胜收。
半晌,他压低声音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声音是惑人的低沉,却含着难藏的欢喜。
秦音赶忙告退,阎罗殿里她是一刻都不敢停留。
她走后,大概谁都没有想到,素来冷脸示人的指挥使薛大人居然捧着一盏茶傻笑了许久。
晏适容听说薛措派人将秦音带走了,一想准儿是为的那天之事。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就怕秦音啥也不懂屈服于薛措淫威之下,问什么答什么,将他的心事和盘托出。
只怪他当时没忍住,竟对别人泄露了心绪。
“备马,去红莲司。”晏适容迈出了府门。
今日晏适容一身墨色长衫,眉目如画,一点朱砂明晃晃的,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等红莲司一众反应过来,晏适容已走进了红莲司大堂。
“你们指挥使呢?”
“禀王爷,指挥使进宫了。”
晏适容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那我便等等他——你们可知他将那个花魁秦音姑娘关在何处了?”
众莲爷不知所以然,一听王爷是来找花魁的,吓得心惊肉跳,纷纷劝阻:“王爷,这可使不得啊……”
您忘了您在红莲司狎妓是什么下场吗?如今还敢来红莲司寻花问柳,当真是色胆包天啊。
于是一水儿地摇头:“不知。”
这反应便是在告诉晏适容他们知道。也不多啰嗦了,晏适容趁他们没有防备,溜进了无生牢,想着秦音再不济便是被囚到无生牢里了。左右她也是摊上自己这个事才惹得薛措不怏,还是有必要捞她一把。
红莲司的莲爷谁敢阻拦晏适容,雷声大雨点小地扬了声音:“王爷您不能进去啊!”然后便没了下文。
晏适容这一路走得很是通畅。
无生牢建在底下,犯事轻的关在外头,犯事重的关在里面,越往里走越暗,刑罚越重。传言无生牢里共千余种刑罚眼花缭乱,越是往里,刑罚种类便越是花样百出,一日喂你吃个几十种,最多活不过三日。
但若莲爷不欲让你死,便用旁的慢刑来罚你,割出一道道伤口,撒把盐再涂上药,等伤口结痂便在上头再划几刀,然后便又是无休止地重复撒盐涂药。如此下来非常人所能忍受,进来的人倒是真心求死,若能一刀了结他们的性命总好过在这牢中备受折辱。
甫一下去晏适容便有些受不了了,这无生牢潮湿阴冷,着实不是人待的。
看了外头几间牢屋,秦音确实不在,正待晏适容准备离开时,听见无生牢最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哀嚎,一个嘶哑而切齿的声音如诅咒般传进晏适容的耳里:“晏清——你不得好死!!!”
晏适容脚步一顿,眉目凛凛,“这是谁?”
“这是吴骁,过半月便要问斩了。”见晏适容要去一探究竟,守牢的莲爷怕他沾染上晦气,忙道:“王爷快快上去吧,那人——已是不大能看了。”
“不大能看是什么意思?”晏适容迈着步子走向无生牢深处。
便是在快要走到尽头时莲爷拉住他,低声道:“王爷,那人受了重刑,已经神志不清了。”
话音未落,又听见吴骁一声撕心的吼叫。
吴骁在狱中短短几日已尝遍全刑,他被械、镣、棍、拶、夹棍折磨得血肉溃烂,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靠日日毒骂诅咒来舔舐伤口。
莲爷唯恐这人模样残忍伤了六王爷的眼,便死死将他拉着:“您可不要走近啊!”
吴骁费力地睁开眼辨别牢外那一角衣袍是属于谁的,想朝牢栏冲去,却因四肢被铁链束着,不得不留在远处,铁器铮鸣,叮当作响。
吴骁视线模糊,神志不清,还以为来人是薛措,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诅咒他下地狱。
晏适容让身边的莲爷退下,莲爷只好道:“卑职便在不远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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