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四溅。
晏适容惊呼一声,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淌血。
薛措却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以作安抚,不料却沾染上血迹一片,晏适容的眼睛被染湿了。
薛措牵着晏适容,咬着牙硬撑着朝徐延走去,轻慢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步履未因疼痛而延缓蹒跚,是一贯的步调,哪怕此时略带沉重,也不显露于人前。
徐延被薛措那一眼看得心虚至极,双腿沉沉,却迈不开步子阻拦。
薛措与徐延擦肩而过,然后脚步未停,一步一步地走离这里。
徐延急忙忙回头,任晏适容与薛措行远。
若非血迹逶地,光是看背影,任谁都无法看出方才薛措竟是中了一箭,又那样狠绝地将箭给拔了出来。
徐延没有追,他没有脸去追。
他甚至都没有脸再唤薛措一声“指挥使大人”。
毕竟,他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出卖了薛措。
哪怕,这件事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做。
哪怕,他那一箭他是故意射偏,损伤不了薛措的性命。
寒风凛冽,一句轻轻的“对不住”不知又是何时零落在了北风中。
晏清在安民殿批阅奏折,众藩王情绪激愤,找人问罪。晏清朱笔落下,寥寥几语,便是将自己择干净了。
平望托着云片糕过来,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徐延果真还是放了薛措。”
晏清低头呷一口茶,吃了块云片糕,这糕点细软香甜,却是晏适容从前在宫里时日日缠着小厨房做的。晏清一连吃了五年,却没觉得这糕点有何过人之处,甚至比晏适容在宫之时还要难吃。
可他批阅折子时喝清茶吃云片糕已成了习惯,却是懒得更改了。
平望又给晏清斟了一杯茶,说道:“他们现在已逃到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皇上是否要派兵拿他们?”
晏清阖上了折子,双目弯弯,薄唇微抿,不紧不慢道:“不急,只有他在外头受了苦才会知道家里的好。”
平望点头:“那徐延该如何处置?”
晏清咬下一口云片糕,年轻的帝王心思却似海一般深:“便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吧,朕倒是想看看,等那人回去了,他鸠占鹊巢,红莲司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平望退下了,然后安排一茬茬儿的人往逐流村去。
晏适容带着薛措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辗转下来,蒙好心人搭救,暂且落脚在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
这户农家的主人年丰是个老实心善的汉子,见到薛措伤得很重,还去村里请了略通医术的阿婆来救治。
只是阿婆素来也就只给村里人治治风寒,如此重伤还是第一次见,便依照医书上先人的记载,叫年丰去山上给薛措采了些止痛止血的草药姑且先敷着。
薛措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嘴里念着晏适容的名字,手也紧紧拉着他,谁也掰不开。
年丰进来送饭时见到这场景,忽地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黝黑的汉子憋得满脸通红。
“吃……吃饭了!”盘子一放,不好意思地冲了出去。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询,看着薛措狰狞渗血的伤口,又不免忧心忡忡了起来。
晏适容这几日食不知味,恨不能是自己受了这伤,看着薛措如今重伤昏迷,心便像一颗琉璃珠子在手中捏碎了,碎琉璃渣握在手心扎出满手的伤痕。
年丰挠挠头,想了想法子:“也不知道阿婆这药能不能成,先就这样吧,明日我进城时给他再买些药。”
晏适容连连谢过,取下腰间的血玉与年丰。
哪知年丰却不接,一张胡茬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你们!”
“可抓药也要钱啊,何况我与他留宿在年兄家中,吃喝用度每一样也都需要钱。”
年丰仍是不接,想了半天,看着晏适容一身就算是染了垢也十分华美的锦缎,不禁问道:“是不是……你们京城里的贵少爷贵小姐都这样?”
“都哪样?”
年丰却没有再说,出去喂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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