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脑袋动了一动。
“我没事。”练朱弦轻声道,“刚才稍微与服药后的曾善产生了一点共鸣,现在好了。”
说完,他又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凤章君立刻松手还他以自由。
与此同时,地面出现了。
当他们两个再度“脚踏实地”时,面前的黑暗也消失殆尽。
场景依旧是之前那座破败石庙,然而凤章君首先在意的,却是练朱弦的状况。
他的脸色苍白,神情狼狈。也许是因为同样经历过试炼的关系,被香窥唤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在确认他并无大碍之后,凤章君这才将目光转向远处。
曾善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动,无力地瘫软在石床上。而她的视线则满怀着惊怖,望向旁边的另一张石床。
那里原本躺着那位矢志复仇的南诏青年,此刻却空空如也——更确切地说,只是没有人,却蓄着一大摊殷红的血水。
顺着血水的流向往下看,只见暗红色的岩石地面上,蜷缩着一团已经不辨人形的可怕物体,红红白白,仿佛刚才所有人饮下的那杯古怪药汁。
“他失败了。”
练朱弦一手扶着额角,言语缓慢:“不过,按照规矩,他的家仇会由五仙教来报,也不算是白死。”
放眼望去,这场最终的试炼已近尾声——除去曾善之外,已有三人平安醒来,另有四人不幸身亡且死状诡异。
余下只有那个为了情郎而甘愿铤而走险的姑娘,她依旧躺在石床上,不停抽搐着。
“时间越长,越是麻烦。”练朱弦摇了摇头,“多半凶险了。”
他的判断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姑娘的抽搐变成了剧烈痉挛。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之中,她的四肢扭曲成了极不自然的姿态,发出断裂脆响。紧接着,断裂处又鼓胀起来,增生出了一堆堆可怕的肉瘤。
不过一会儿功夫,原本娇小的女人就变成了一个丑陋畸形的怪物,挣扎着要从石床上爬下来。
“海木。”诺索玛突然叫出了一个名字。
角落里一名年轻的五仙教守卫默默上前一步。
诺索玛并不看他,径自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结束她的生命和痛苦。或者,舍弃你的护命蛊来换她一命,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海木点了点头,他短暂沉默片刻,然后放下手中仪仗,抽出腰间佩刀。
“果然是个薄幸之人!”练朱弦面露不屑之色,“不过也好,至少让那姑娘断了念想,免得一点阴魂不散,死后还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误入歧途。”
那怪物还在石台上挣扎,如同奋力想要挣脱茧壳的虚弱秋蝉。只见海木快步上前,手起刀落,一阵刺耳的啸叫顿时冲天而起。
那怪物身上的肉瘤被刀砍得崩裂开来,化成一摊摊的鲜血与肉块。余下的残肢依稀还可以看出纤瘦的女子轮廓,只是外表已然血肉模糊。
而这面目全非的女子,正缓慢张合着嘴唇,似乎发出了远处无法听见的声音。
海木显然是听见了的,因为他停下了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粘腻水声,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残骸竟一跃而起,瞬间将海木死死裹住!
惊愕之下,海木失去了平衡,竟随着女子一同滑倒。不过一忽儿功夫,两个人便裹成了一团血肉模糊,再分不清彼此。
“……摩尼。”诺索玛沉声召唤。
只见蛊王随手拈起一粒石子,只弹指一挥,那血肉模糊的一团便轰然爆裂,化为一片无声无息的腥红沼泽。
尘埃落定,却并没有人露出如释重负或者欣喜的表情。
“你还记得五仙谷口的那块石碑上刻着什么吗?”
练朱弦像是在问凤章君,又像是兀自感叹。
————————
漫长的入教之试终于落幕,香窥中的场景又开始了频繁切换。
在种种一闪而过的片段里,依旧随处可见诺索玛的身影,但不难察觉出,正式拜入五仙教的曾善,也在慢慢起着变化。
云苍山上的人生是井然有序的,尽管孩子们总是私下打闹,可师道尊严、长幼之序却依旧清楚分明。年轻弟子们以各自的师父为天,形成一种介乎于家族与朝堂之间的稳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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