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爱答不理低头看一眼,听了一会儿觉得耳熟,瞌睡立即都跑了,神色一沉。
胥锦则是一开始就认出两人,正是当天在宁清苑给老王爷烧纸的太监,就连附在他们身上的魔气也还在,因畏惧帝王真龙之气,魔气已经变淡收敛许多。
胥锦看了温戈一眼。
皇上背着手,来回逡巡了几遭,道:“听说胥锦已经卸职,今天还是再操劳一回,随国师一起查看宫里的情况吧。皇叔,你留下,有些事要说。”
胥锦与裴珩擦肩而过的时候彼此对视一眼,便与温戈先去查看宫人死伤情况。
皇上低头看着那两名太监,又抬声召了吕厄萨进来。
三人居高临下围着两个太监,皇上想让吕厄萨说,但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还是亲自跟裴珩说了:“国师今日在宫中排查,这两个身上有不妥,便叫奉铉卫先带走,结果心虚之下,不打自招,牵出旧事来……跟老王爷有关。”
皇上垂眼,不耐烦地道:“别抖了,老老实实跟瑞王交代!”
两个太监抖得更厉害。
裴珩心道无巧不成书,这也太巧了,没等他和胥锦往外抓人,先送上门来。
“禀殿下……奴才十二年前在宁清宫当差,老、老王爷当年回京,留在宁清宫半个月,最后……最后那反贼‘忠国公’意图私下送鸩酒,老王爷怒起伤之,一路闯出皇宫,而后……而后离京,据说是北上了。”
裴珩心中剧震,宽大袖袍下手指紧攥,沉声问:“先帝继位后彻查旧案,你们没受审么?为何不说?”
太监带着哭腔:“皇上,王爷,不是奴才故意,实在是……当年反贼给老王爷送毒酒前一夜,孙大人曾去过,第二天反贼去威逼老王爷,孙大人恰好也目睹,但……没有阻拦,听到屋里打斗就转身离开了……先帝一继位就与太后大婚,孙大人一家位高权重,小的实在是怕啊……”
裴珩感到后脊一阵发麻,胸腔中五脏六腑搅成一团。
“哪个孙大人?”
太监绝望地伏地磕头:“当今御史台的……”
孙诸仪。
吕厄萨眼见裴珩脸色不好,但长痛不如短痛,今日必得交代清楚:“王爷,我去查了,孙诸仪手下有一高手,当年老王爷闯离京城,是那人奉命向宦党透露了老王爷的路线。那人先是跟踪了一阵子才回城泄密,为的是确认老王爷要走的路,跟告诉孙大人的路线一致。”
“孙诸仪……背叛我父王?”
裴珩的手瞬间冰凉。
孙诸仪是父王旧时战友,裴珩不计较跟安国公之间的仇怨,仍把孙诸仪视作长辈。
他身边俱是需要照顾的人,从皇帝到帝姬再到太后,乃至王府、昭武营和天下人,但他已经没有兄长叔父,没有人荫庇于他。
孙诸仪素日说教起来,裴珩心里是乐意听的,人活得越久,越是肩上沉重,被长辈关心教训也是福气,他惜福。
可他信了一个什么人?
他惜的又是什么福?
可笑!天大的笑话!
裴珩站在那,纹丝不动,他绸袍的皱褶都仿佛凝固了,整个人冰凉,从心底往外的凉,一直凉到那双眸子里。
一队身穿武服、佩剑执锐的西陵卫策马呼啸过街头,行人纷纷退避,为首一人面目深邃凌厉,深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些许阴沉,正是龙章的舅舅,西陵司指挥使,许易庭。
高头大马铁蹄沉沉,砸在江陵午时的街巷上,直至瑞王府门前勒缰,骏马长嘶。
金钰闻讯迎至:“许大人请进,可是要见龙章少爷?”
许易庭冷冷扫了一眼瑞王府大门内的影壁,道:“不叨扰了,劳烦让龙章出来吧。”
龙章跨出大门,脸上有些疑惑,又有些对舅舅的敬畏:“舅舅,怎么突然来了?”
白鹤好奇地站在门内看着,许易庭一把将龙章提上马背,铁一般的手臂箍住他,龙章懵了,下意识挣扎:“舅舅,怎么……”
金钰和白鹤蹙眉,许易庭低喝:“跟我回家!”
他在马背上对金钰微微颔首:“多有叨扰。”
随即扬鞭一挥,挟着龙章率西陵卫绝尘而去。
胥锦与温戈沿路查看宫人死亡的地点,六个人死在皇宫内苑不同角落,根据遗留的痕迹,都是受到过于浓烈的魔气侵袭,凡体经脉重创不支而死的。
整个皇宫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多数宫人留在温戈设下的阵法范围之内,不允许也不敢随意走动。
前方忽有一队人走来,暗红武服笔挺,虎啸蟒纹刺绣,腰佩绣春刀,气势阴冷肃杀,乃是西陵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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