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长不短,却是足够一只狗的一生。
我们把哪只狗带回了大山。
初春的山是满眼的绿,绵延到天边。
谢天说那只狗是自己走到院子里的。那时房子刚建好,谢天用多余的砖头给它砌了个窝,它便在那住下了。
都说狗是灵气极强的生物,会自己选择主人,一旦认准了就是一生。这些看缘分,或许是那时它选择了谢天。
它被埋在了槐花树下,谢天最喜欢坐着的地方,也是它最喜欢趴着的地方。
槐树才抽了芽,新叶嫩得冒水。
他睡在那,能永远守着它的家,等着槐花开。
回去时谢天问我他死后会被埋在哪,我说他想的这些太早了,他不再说什么。过了会儿他突然让林政停车,跑到处长满青草的地方停下。
他站在那,向我说:
“我死后,就埋在这里吧。”
那些草有半尺高,春风起时没过他脚踝,也曾被摔下山坡的我压折了腰。
谢天说这是他第一次见我的地方,从此命里多出了温暖。
他想长眠在这温暖的起点。
第13章 十三
13.
我每天变着花样给谢天做饭,可他还是越来越瘦,脸上不见血色。他渐渐不想出门,我只好在家教他画画,然后借着写生名义带他外出走走。他喜欢水彩,喜欢那种颜色融入水里晕在纸上的感受。
日子过得很寻常,日升又落,四时更迭,转眼就过了是两年。深秋那会儿我带谢天去写生,秋意正好,满山的枫叶满枝的红。谢天他手臂不知在哪刮了道口,挺深的,血渗透衣袖。
我上前想看看,刚伸手,他退了几步,把手背到身后。
我打了个冷颤。
有些事就算我做到说服自己,但现实却会将那些天真撕成碎片。就像我一直只将谢天看成个普通的孩子,不过是患了病,多注意些就行。
谢天说:“我的血……你别碰。”
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是放不下过不去。
原来他终究不是。
我总觉得艾滋病没什么。能有什么?谢天还不是能说能笑,能跑能跳。他……明明和我们一样啊。
此刻我叫谢天的名字,道:“没事的,你过来……我就是想给你包扎下。”
他没有动静。
过了很久,我听见他走近,风吹着树叶落下的声音:“哥哥,对不起。”
我抓住他的手,想朝他笑,扯开嘴角时却哽咽得发不出声,在谢天面前,蹲下身捂不住泪。
他真正有的,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绝望。
一年前医生告诉我谢天的病已经进入发病期,药物是能稳定病情,但他身体底子太差,谁也说不准。
医生说谢天的病根在心里,要靠他自己。
我和林政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心,看着他明明在笑,眼底却带着疲倦。
很早我就知道谢天心里有道门,门外隔着世界,门内是棵树苗,那是他从小就埋入骨的自卑阴暗。我和林政一步步把门推开,可如今我们终于走进了门内,却看见那树苗已在这社会下扎了根发了芽,密密麻麻的枝条再也透不进阳光。
第14章 十四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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