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处在两座城市的交界处,这里原本空旷没什么屋舍田园,不知道为什么游民却格外的多。田野,路边,甚至是大路上都有一小群一小群的游民。
商队正紧张着,一队精锐的士兵突然骑着马从另一边奔驰过来,他们扬着长剑,就像驱赶牲畜一样把这些游民驱赶开,这些神色恍惚的游民就像随波逐流的浪花,跟着骑士的长剑飘来荡去。
这些游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他们乍一看上去似乎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相似的蜡黄,相似的麻木。一个母亲还抱着一个孩子,长剑过处,她悄无声息的倒下,孩子也瞬间淹没在人堆里,人群一茬茬的倒下,像是沉默被割下的麦茬,更多则被驱逐开,但是他们却一直都是默然无声,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
希尔南德斯看得全身发寒,那些穿着锃亮铠甲的骑士却显得若无其事,道路终于被清空,他们也只是用软帕拭去剑上的血渍,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群烦人的苍蝇。
看到商队,领头的骑士彬彬有礼的朝这边鞠了一个躬,又继续向前赶路,他们的铠甲光鲜,武器锋利,马匹高大强壮,皮毛全都被精心打理得油光发亮。
那些被驱散开的游民并没有远去,只是继续游荡在路边,一群一群,幽幽的看着。
“这简直糟透了!”希尔南德斯害怕得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了管家先生怀里,“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管家先生安抚的拍拍他:“是的,这一切都很糟糕。”
☆、第八章 继续前行
一行人入了城,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谁?”希尔南德斯问。
“南戈行省发生了灾荒,”费蒙先生怒气冲天,“在往年这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这帮蠢货脑子都是怎么想的,没有他们口中所谓的贱民,那些贵族老爷们要靠谁来养活?”
“没有赈灾吗?”洛惊讶的问。
“大约还是给了几个铜板,”费蒙轻蔑的说,“只不过钱大多用在军队和给贵族老爷们开舞会上去了,剩下的还能有几个钱。”
“就这么……让那些人在外头……”希尔南德斯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约那些老爷们觉得没有赶尽杀绝,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反正这些可怜人连造反的能力都没有。”费蒙摇头。
城市里的情况要好一些,也可能那些活不下去的人早就已经被赶走了,整个街道都空空荡荡的,大部分商店也大门紧锁,只偶尔一两家开了小半扇门。
他们来到城主府,听说原来的城主早就携家眷去了王都,现在在坎特城真正管事的是这里的军政长官。
城主府大约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了,许多年轻的军官来来往往,还有他们的家人和孩子们,这里甚至还有小规模的社交舞会和餐宴,食物虽然不太丰盛,但是有葡萄酒,白面包,馅饼和小牛排,年轻的男人女人们在高声谈笑,欢声笑语从宴会大厅里慢悠悠的散播开去。
希尔南德斯他们也接受了宴会的邀请,开始还以为是些更正经的事情,比如赈灾和捐款,可是看着那些人喝酒欢笑,无忧无虑的样子,连管家先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真是绝妙的讽刺。”
大约这些先生们觉得武力已经足够解决问题,不想再费多余的精神了。
他们很快离开了宴会大厅,可也只能无精打采的回到房间。
城主府的房间里,希尔南德斯窝在沙发上,他忍不住一点点撕咬手上的指甲,又时不时愤怒的用脚剁着地毯,却觉得自己更加软弱无力:“看着这些人,我觉得很羞愧。”
管家先生永远是那么镇定:“少爷,不要多想,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管家先生的黑发永远一丝不乱,眼神深邃而冷静,他大约也有些愤怒,只不过这些情绪都完美的被他掩盖下去。
“你为什么总能够保持冷静?”希尔南德斯不解。
“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怪了,”管家先生说,“那些优雅调情的小曲,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的丧歌,不过也许还要等些时间。”
“城外头那些人可等不了这么久。”希尔南德斯愤愤的说。
管家先生只是摇摇头。
现在城外头很乱,商队之前运气好,碰到的只是手无寸铁的流民,据说现在外头还有暴民,他们更强壮,还有少量的武器,虽然不敢冲击军队,但对商队却是很大的威胁。
“据说王都的军队就要开过来了,说是肃清暴民。”这是希尔南德斯最新听到的消息。
费蒙先生也有贵族头衔,他和洛同样住在城主府里,商队的其他人则被安置在附近的旅馆。
“王都的军队后天到,领军的是于尔根元帅,我们到时候跟在他们后头一起离开。”费蒙说。
终于能够离开,大家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城外的危机已经解决了吗?”希尔南德斯问。
管家先生只是摇头,不愿意多说什么。
离开的那天,刚好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都是新鲜的泥土味儿,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铁锈味道。
希尔南德斯有些忧郁的看着远方的田野,似乎隐约明白些什么,却也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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