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想起来他和索尔过去曾经一起外出狩猎。
他儿时并不痴迷于户外活动,因而总是显得面色苍白,无精打采。
後来索尔和西芙他们常常去麻省西面的林区狩猎,他们偶然会扑捉到白尾鹿或者几只野兔。洛基对这件事总是心存怀疑,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究竟能猎到什麽动物?他常常以为索尔他们的战利品不过都是跟随的仆从特意安排给他们打的活靶子罢了。当然这样的话他不愿意亲自说出口,以免挫了索尔的锐气不说,还激起他的反唇相讥。
那时候索尔经常笑他是个「书蛀虫」,叫他跟他们一起出去打猎。
洛基总是推说自己课务繁忙,实在无心在林子里面浪费时间。
後来索尔还提过这件事,说洛基一定是因为看不惯西芙那种男孩做派才特意避开他们,他也只能用尴尬的笑回避索尔那刺探性的话语。
当然在父亲过世以後,他们终於独自出去狩猎过一次。
索尔带着保暖用的鞣革,他们骑着马到林地去,本来要狩猎的黄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而泡汤。他们两个在简陋的帐篷外面升起了一小撮火焰取暖,一边缱绻着互相亲吻。
第二天早晨洛基醒来的时候,索尔已经起身去打水,他们说好梳洗以後就回沙林。洛基睡眼蓬松爬出帐篷的时候,正看到索尔裸着上身提着水桶细心浇灭篝火。他记得那一瞬间,森林里面无比静谧,正是在这样的静谧当中,他听到了草丛当中小树枝断裂发出的脆响。
那是一只棕黄色的山狮,她匍匐在索尔背後的树丛当中,金色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洛基,怎麽了?」索尔看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是了,他总是对周遭的事情不闻不问,因此才会将自己反覆置身於漩涡当中。
洛基不记得他究竟用了多久才找到了皮袋中的十字弓,他并没有射中那只山狮,却让她受到了惊吓,转而向深林中逃走。
索尔没有看到她,只是听到响动而放下了手中的木桶,「什麽声音?是不是浣熊?」
洛基笑了笑,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翻动中手中的书页,他的思绪转到了索尔最近的来访。
索尔看起来情绪复杂,即使凭洛基对他兄长的了解,他也说不准自己的兄长的情绪究竟是愤怒丶绝望或者是抱歉。
索尔低着头不愿意看他,反而露出他金色头顶黏带着的几片树叶,「洛基,阿比盖尔在周三要向镇上的公民集会说她的证词,如果她向他们说出那些话来,在帕里斯牧师的引导下,你很可能会身陷囹圄,甚至性命堪虞…我恳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这些关於女巫的无稽之谈,你究竟知道多少内情?」
「索尔,」洛基放轻了声音说,一边用手指伸过栏杆去挑拣他头发当中的叶片,他的手指碰触到他金色的头发时,洛基感受到了索尔身体突然的颤抖,「你说过如果我说这一切并非我所为,你就会相信我的不是吗?」
「我当然相信你,」索尔盲目地说,「但是我对你的信任会被他们曲解为奥丁森家的护短。」
洛基叹了口气,「你自然知道奥丁森家树大招风,不知道有多少其他商人渴望我们家族在女巫风波当中全军覆灭好让他们坐收渔利呢…既然你怕镇上的人说你护短,又何必不告诉他们你对此事一无所知,而把我献给法庭呢?你又何必时不时冒着被人说闲话的危险过来看我?你自然知道他们忌讳我神父的名义,又害怕奥丁森家族的财力,不敢对我不敬或逾矩…你并不需要将自己和我牵连在一起。」
索尔抬起头的时候,洛基的胸口突然提不起气来。
他的兄长应该是一个充满信心丶如同阳光一样威严而又温厚的金色的奥丁森,而此刻他却反而像是流浪在街边的丧家之犬,他的脸上无端多了不少细纹,胡茬也似乎久未修理,他的嘴唇乾燥到开裂,他的蓝色眼睛中却似乎有些潮气。
洛基张了张口,觉得自己的喉头很紧,半饷说不出话来。
「洛基,我当然知道这一切,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的清白…」他四下张望着。不远处,狱卒正坐在墙边翻看着一本小册书籍,他的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一瓶劣质威士忌,洛基囚室的钥匙挂在火炉的上面,而火炉旁边的乾柴边放着一把半锈了的斧子。索尔看了看斧子,接着看着洛基,「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一定会带你走…」
洛基张惶地抓住索尔握着膝盖的手指,「不,索尔…你不能…」
「你知道我不能坐视你被烧死。」索尔说。
「索尔,相信我,切切不可做冲动的事情,」洛基低头用嘴唇吻着他兄弟的手指,「主是怎麽告诉我们的?不可杀人丶不可奸淫丶不可偷盗,亦不可做假见证陷害他人。索尔,我的骄傲来自於我信奉对主的承诺,假若你一时冲动想带我离开,即使我们两个能够逃脱审判,却也不免被镇上的人议为魔鬼的拥趸。更何况镇上人人自危,到处戒严,你我根本插翅难飞,我恳请你…」
索尔的下颚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洛基,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夸夸其谈,我当然不需要你对我的教诲,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而这对你来说,恐怕才是世界上第一等难事。」他压低嗓音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对你的爱,也知道我对你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而我,我自然知道你对西芙的嫉妒,也知道你对奥丁森家的仇恨…」
洛基扬起眉毛,「你说我仇恨奥丁森家?」
索尔握紧拳头,「我知道父亲对你…」
「你是说在母亲死後,父亲经常打我的事情吗?」
「我见过你身上的疤痕,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决定退出对奥丁森家名号的追逐而转而从事神职…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因为我的逾矩而仇视我?」
「那你就错了,我的哥哥,」洛基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我承认在母亲死後,我对父亲的尊敬或有不足,也承认我不免听到自己不过是奥丁森家族里面那只杂种狗的闲话。然而父亲毕竟拯救了我,母亲毕竟抚养我长大,而你,索尔奥丁森,本来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却终究怀疑我的清白,质疑我对你的忠诚。 倘若没有奥丁森家,我恐怕不过是伦敦街头的又一个死婴,免不了化成一滩泥巴,流入下水道之中…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只是因为告解室内的言语只属於神,然而在这个囚室里面,上帝作证,我可以告诉你的真相便是我宁愿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宁愿被淹死在下水道里,也不愿意听你的无端控诉。」
洛基说完以後走到窗前,不再理会索尔在他身後轻声呼喊他的名字,「天色要变了,奥丁森先生,还请您移驾。」
或许他的命的确没有那麽贵重,在这个小小的囚室之中,他竟然感到格外平静。
手中的画册不自觉翻到了杜鹃,这种鸟类从不筑巢,反而将自己的卵产在其他鸟类的巢中。
「你不该过於在意自己的身世。」已故的劳伦斯主教曾经对他说过。
这个老迈的男人无比信仰上帝,他常常督促帕里斯牧师要多教导洛基学习如何更好侍奉主。
「上帝对你有祂自己的安排,」主教在告解室对洛基说,「你要谨记奥丁森家对你有恩,即使奥丁森先生对你如此严苛,你也要对自己的父亲心怀尊敬。」
少年的洛基擦着眼泪,「我听到仆从当中有人说我是父亲捡回来的野种,给奥丁森家带来了不祥,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才会让这个家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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