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沈寒山,他目光一转,不由落在那个遥首远望的身影身上。
自己这位老师一贯洞察秋毫,隐而不发,吴议自己也不清楚,他捣鼓这些事情沈寒山到底知道了多少,又包庇了多少。
沈寒山但摇首一笑,负手远眺,目中含着烈烈夕阳,似一股灼灼跃动的火苗,在拂面而来的微风中隐隐一跳。
师徒两人沉默相对,却仿佛已经将千言万语诉于不语之中。
漫天炫目的霞光的另一端,张文瓘的府中,却充斥着一股苦涩而阴森的气息。
草药沸腾溢出的微微苦涩在无声息间悄悄侵入了这个烜赫一时的万石张家,混着五月悬挂在门口已经稍显颓萎的艾草的轻芬味道,以及春花谢尽荣华枯萎的腐朽气息,一起沉淀在偌大的厢房之中。
但张文瓘很清楚,这里所有的气味都敌不过他身上的那股老人独有的病味,他就像深深扎在府邸之中的一块朽根,是一切权势与财富的来源,但也已经到了腐朽的穷途,从他开始,这里的枝枝叶叶将会一点点枯败了去,再也不能重复当日的繁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病成了这个样子?曾经他还执掌大理寺,一桩桩一件件地审问案子,整个通宵都不觉得疲惫。而衰老和病情就仿佛山倒洪泄一般一夜袭来,让他素来挺直不折的脊梁骨终于倒了下来,倒在软软的床铺之上,再也不能立起。
陈继文亦深深注目着这位病弱的老臣,望着他逐渐枯槁的形容和塌陷下去的眼窝,心中已有了三分分晓。
再将指腹悬在其尺关,但觉指下如滚珠滑过,又似惊涛骇浪触礁而返,颇有异峰突起之象。
见他半响沉默不语,张文瓘嘴角微一嚅动,声音轻如穿堂而过的夏风,一瞬间便弥散于空气之中。
“我有什么病,你只管说,不必再瞒着我。”
陈继文这才松开指劲,朝这位股肱大臣深深一俯首:“照脉象看,恐怕是肝中有肿疡病灶,才导致气血两虚,虚热入身。”
张文瓘由着张子张漪搀扶着,才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病中泛青的眸子如含了一抹寒火,定定地瞧着这个素来无所偏倚的老博士:“可还有药可救?”
陈继文俯首更深:“下官无能。”
“不是你无能,而是我已经到了垂末之年,就算不病,也该老死了。”张文瓘轻轻咳了两声,才接着道,“其实早在孝敬皇帝去时,我就该追随而去,只不过太子新立,诸事不稳,刘仁轨刘公百般劝说,才让我苟全一条老命至今。”
陈继文不由出声宽慰道:“除了太子,连圣上也是舍不得您的,圣上都说只要是和您商量过的事情,他都放心呢。”
“你瞧瞧我这样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过圣上仁慈,宽慰我这老骨头几句话而已,陈公实在笑话了。”张文瓘略说了几句话,便很疲惫不堪似的,整个人如一枚摇摇欲坠的秋叶,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到下来。
张漪见此情状,赶紧和陈继文使了个眼色,陈继文心领神会,轻声道:“张公实在不必多加劳心,只要安心休养即可,我改日再来看您。”
张文瓘只虚弱地点点头:“照顾好太子,切莫像孝敬皇帝一般,被人钻了太医署里的空子。”
陈继文颔首道:“张公放心。”
等张文瓘沉沉睡去,张漪才退出房门,对陈继文道:“陈博士请留步,我有一事要向博士请教。”
陈继文道:“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要劳博士费费心了。”张漪这才把今日张管家回报来的西市所见的场景一一道出,又将那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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