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虽然他自己已经身负顽疾,可只要这把秤还稳稳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他维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两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无疑是眼下最稳定、最好的局面。
但是分列两边的人可不就这么想了。
谁也不甘心就这样和对面的人耗着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东宫一党,虽然太子还很年轻,可他身边的重臣都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如果要用时间来和天后党所比试,那么他们已经隐隐处于一种劣势。
毫无疑问,张文瓘之所以隐忍数年不发,而在这一刻抛出自己的最后一招,理由只有一个。
时间不等人。
他的疾病更不容许他等下去。
他已经来不及等到下一个天平倾斜的时机。
这是他老迈、病弱的生命中最后一次对天后的搏击,是押注了全部的名誉和仅剩的岁月而换来的对弈。
而吴议,就是他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
马蹄踏过石板的声音锵然有力,像一阵沉重的鼓点,在吴议的心头重重擂动。
张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他出言作证,张文瓘一定会尽力保他平安,若他拒绝与张家合作,那么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就在他垂首沉思的时候,马车已经徐徐停在了太平观的门口。
等在门口的乳母早就不住地伸长了脖子四望,瞧见太平牵着裙角从马车上轻盈地跃下,才放下了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
“我的小祖宗唉,你可真是要吓死老身了。方才天后着人来问,还是沈博士说你在静心背书,才糊弄过去的,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折在这里了!”
太平满不在意:“母亲不是每三日打发人来一趟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乳母将她揽在怀里,生怕她缺了胳膊短了腿似的细细查看一番,见身上一点磕磕碰碰的痕迹也没有,才舒了一口气:“今儿来的不是平日的公公,而是裴源小将军,也不知怎的,还突然问起了吴太医的事情。”
李璟眉心不由一动:“裴小将军问了什么?”
乳母道:“也没什么,只是顺便瞧了一眼,见吴先生不在院子里,才问去了哪里,我说去了张文瓘张公府上,他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说罢,便牵起太平的手,半推半挪地将人哄去睡觉去了。
太平一走,师徒二人才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吴议平时就寝的厢房。
等幽暗的灯火燃起,李璟才卸下脸上浅淡的微笑,凝为一个沉重的神色。
“师父,今天张文瓘请你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吴议不由苦笑一声,这才将今日在张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本来不想把李璟拉入这件事的漩涡之中,可既然如今裴源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就断然没有瞒得过的天后的可能,李璟要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况且,仅凭他自己的能力,实在不足以解决两党之间隐隐燃动的战火。
“如此说来,当初贞武大将军并非病死,而是因为张起仁所用寻骨风药酒,加上雷公藤的急毒,才让他猝然死于病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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