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对我妈来说不是一件坏事,也怎么也不算是能敲锣打鼓的好事。能想出这么多不重样的死法,实在难为人,想必她时时刻刻把我爸放在心上,大加关心。
我没法子跟我妈说不。
与其说我不习惯,不能,不敢拒绝她,不如说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我妈是个酷吏式的女人,在她面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她给你的那条。
可我还从来没有缺席过孟先生的生日,想了想,还是说:“可我今天和同学说好了,放学一起出去。”
她正在剥鸡蛋,玉白的蛋白显得她脸上笼着青幽幽的厌气。
“你们明天出去不就好了?”
“今天有同学过生日。”
“你都多久没去看外婆和大舅他们了?叫你去吃个饭也这么难,越大越不懂事。之前叫你多给他们打电话,你也从来不打,每次还要我求着你!你爸不知道回来,忙成那个样子,还不是为了你,你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大人。唉,等你到我这个年龄才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一阵冷风从客厅里灌进来,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个时候还没有天亮,大约是个很冷的阴天。我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脖子一圈空荡荡的,我感到自己像支棱在田里的一根麦秸,柜子里那条羊毛围巾应该可以拿出来戴了。
我同孟先生说了不去,他明显非常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说晚上有空来我家看我。
我妈吃晚饭的地方定在市中心今年新开的一家高级饭店。
但凡高级饭店,总逃不开富丽堂皇,看装潢实在瞧不出多少名堂,我一般根据服务小姐的长相好坏与盘子和食物所成的比例来判断。双眼皮,小酒窝的服务小姐笑语嫣然地过来上菜。我一瞄那瓷盘,好家伙,快赶上两个小姐的脸盘子那么大了。盘子摆上桌,我低头一看,盘子中央摆着巴掌那么大的一块肉,浇着黑糊糊的汤汁,惨不忍睹,周围一圈不能吃的玩意儿倒是做得巧夺天工。
这家看来比去年那家高级。
我吃得食不甘味,心早就飞到孟先生那里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我没跟他一起过生日。
那年头过圣诞节之类的洋节远不如现今流行,娱乐活动寥寥,我着实猜不到他们会去哪里玩。但有关庭在,即便大家都拿不出主意,她也能剑走偏锋。
她于吃喝玩乐一道上造诣极高,无疑是父母言传身教的结果。她家条件和我家比较像,放到现在来说,我们应当都属于有个暴发户的老爹。但我家的家底到底薄些,我得把脖子抻到鹅颈那么长,才能万分勉强地和“二世祖”几个字沾上边,万万不敢和她攀比。
我妈说我脑子不开窍,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的确如此。关庭和她母亲那烧钱如烧纸的本事,不说我,就是将我妈摆出来一比,也是贻笑大方。
认识关庭之后,我才知道花钱也是一门艺术。比如花钱的雅俗之分,就把有钱人分成了名流和暴发户。
关庭有句话说得对:“做暴发户也很辛苦的。”
我和关庭是在我们双方父亲无数场酒局饭局的谈笑风生中硬生生磨熟的,后来互相成为能够为对方两肋插刀的朋友之一,我们都觉得是奇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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