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顾不得听,拨开人往里跑,迈进门槛,猛地就定住了。怪不得赵喜急火火撵他走,床上的人,哪还像个人样儿。左手肘下全用布条缠上了板子,硬邦邦架在床沿上;右手虚捂着隆起的肚皮,整条乌青紫红找不着一片好肉;脸面更不消说,肿得眼睛挤成了细缝,嘴角也撕破了,血糊糊向外翻着,朝他转过脸来,话都说不清楚,只有眼泪蛋子一串串往下掉。
“陈大山?!”赵辉转向床边的李氏。
“这天不叫人活哇……”李氏弓着背连连抹泪:“庄稼遭了秧,你姐夫去吃酒……得亏孩子没事儿……”
原来几里外的陈家坳,昨儿个也遭了蝗虫。那村子地势好,算得上富庶安泰。村民们往常平顺惯了,一旦撞上灾祸,越发气急败坏、六神无主。人心都那样儿,怨天怨地怨不着,就直接怨人。艾滋村嫁去的这些个媳妇儿,平日里都抬不起头来,一夜之间更成了村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交口贬伐的灾星。
陈大山起先还顾念赵芬的肚子,只骂骂咧咧搡了两把。待到晚上跟几个狐朋狗友灌了黄汤,一腔子闷气才撒在老婆身上。赵芬公婆就住隔壁,老两口听见响动出来看过,见儿子拳脚没往她肚子上招呼,就闩门睡觉了。汉子教训婆姨,在这大山里天经地义,更何况媳妇又是个不值钱的。娘家虽有个小舅子,却是半桶水的学生哥,打了不就打了。只要没弄出人命,村长都不会说啥。
赵芬是清早觑了空跑出来的,尽管拼命护着,髋骨还是挨了踹,肚子整宿坠疼。她生怕有个好歹,要瘫在婆家等死,那连死都死不利索。
赵辉怒火攻心,抄起根扁担就冲出门,恨不得把那畜生立时杖毙手下。一阵风似的奔出村口,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你干啥?”纪康追得满头大汗,眼神扫过他手上的扁担:“这是——你上哪儿去?!”一块儿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小子煞星似地狠模样。
“陈家坳!你撒手,没你的事儿!”赵辉回头吼一嗓子,又待往前冲。
“你等下!”纪康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大半,怪道像被踩了猫尾巴,不由想笑,却哪儿敢笑出来:“我找几个人跟你一块儿去。”
“用不着!”赵辉怒道,甩手要走:“不就是个酒囊饭袋,我还怕他?!”
“喂!”纪康一把拉住他:“赵家村儿大陈家坳大?要有人跑咱村里来整赵喜,能占着便宜?”见他顿住才松开手:“看把你能的,一个人敢到人家地头去撒野,在这儿等着。”说罢就往回走,走了两步又掉头拽上他:“不行,你跟我一道儿去。”
赵辉被阻得一阻,也知道先前急过了火,便强压怒气跟他回去。才刚遭了蝗殃,村里大多数人都断了活儿,基本上去一家逮一个准儿。闹艾滋那会儿,只要本村的来拿药,纪康有钱没钱都给人先垫上,雪中送炭的情义自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念。再说现下闲得蛋疼,正愁没事儿可干,闻言二话不说都操了家伙跟上来。
进村不过小半段儿,身后就缀上了一溜生龙活虎的后生,个个摩拳擦掌、兴奋莫名。赵辉冲纪康猛使眼色,小声说:“得了,够了,又不是打群架。”赵芬肚子已经五、六月大,说话就要生,且听李氏的口风,并不想她离。陈大山是该打,放如今却还算是家务事儿,这么大张旗鼓扑上门,未必有好处。
“知道,”纪康笑:“只打架,就咱俩还弄不死他?用得着他们。”
“那你?”赵辉不解,正要再问,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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