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为什么吴芸会在上头,他抓着何大娘的手,急切地问:“为啥吴姨会在上头?为啥!?那群人要对她做什么?”
何大娘躲着谢雨的眼睛,紧紧抓着谢雨的手,眼里带着些哀求:“娘也不知道为啥,刘乡长抓的人,雨娃子,咱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答应娘……”,吴芸被关起来已经半个月了,她瞒着谢雨,就是怕谢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当娘的私心,就是要谢雨啥事都没有。
“是不是吴姨到城里卖身子的事情?俺都知道,是不是!?娘!是不是!”,谢雨急切地说着,憋红了脸,手足无措让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何大娘心里“咯噔”一下,望着谢雨低垂的脑袋,沉默了半响,上下两片嘴皮子磕碰着,小声而又悲切地说:“不是。”,刘乡长对吴芸做的那些,乡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他们没有立场去管,也管不了。
谢雨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突然明白了来时路上,乡邻面上惶惶的面色,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他想要去跟吴芸说话,何大娘却紧紧攥着他的手,谢雨微红的眼睛,对上了台上的吴芸,吴芸还冲他笑了笑,谢雨望着吴芸浮肿的面颊,他直觉地晓得,他们那群人打她了。
谢雨远远地瞧见赵进曹元,两人拿了一块木牌子站在台上,两人穿上了和萧灵一样的衣服,面上挂着谢雨不明白的笑,木牌上写着大大的字:“反革命分子吴芸批斗会。”,旁边还立着几张别的木牌,是“打倒反革命分子!”、“打倒阶级敌人,让他们永不翻身!”,在谢雨还没明白这些字眼的意思,批斗就开始了。
要揪出反革命分子,汴乡里先要查的,就是刘远,刘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为了万无一失,就是他亲自揪出一个反革命分子,以表明立场,他想到了吴芸。自从王家的疯癫儿子死了后,吴芸就被王家赶了出来,靠着到城中卖身子过活,这是乡里人都知道的事情,王家的疯癫儿子给他吐过唾沫,他一直记着,吴芸有没有做过反革命的事情,这不重要,他刘乡长说有,它就有。
吴芸瞧着低下乌泱泱的乡邻,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松快,他们关了她几日,也就打了她几日,她不承认,他们就越恼怒,把她压到这台子上批斗,不过是为了羞辱她,可她受的羞辱已经够多的了,又何必在乎多一点呢。吴芸的眼睛扫过底下人的每一双眼睛,到了王婶的脸上,她恍惚地想起她刚到王家的时候,王婶从她爹娘手里领过她时,面上的笑,过了二十年哩,就为她当时的那抹笑,她叫了她二十年的娘,吴芸张了张嘴,上下两片嘴皮子碰在了一起,做了个口形,王婶瞧见了,吴芸瞧见她愣了一下,还未再看,背后就挨了一脚。
吴芸跌在了台子上,额头碰着坚硬的木台子,木台是简陋的,没过光的,吴芸的额头,连着乌发里边的皮肉,迸出血来,顺着凹陷的眼睛流到嘴角,是腥咸的,是铁锈的味道,吵嚷的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吴芸的耳朵嗡嗡的,视线模糊又晃,像是雨天的玻璃,身旁有人在说话,是那群学生,在诉她的罪行。
吴芸艰难地支起身子来,脸上淌着温热的血,萧灵望着台下的乡民,面上挂了笑,刘乡长说的没错,的确是要“杀鸡儆猴”,她的眼神一个示意,吴芸好不容易撑着的身子,又被踢了两脚,再次跌了下去。
不等学生将罪行说完,吴芸微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萧灵皱起眉头走近,瞬间给了她两个耳光,这回,轮到吴芸的颧骨撞到了木台,血珠子缓缓从那里渗出,顺着面颊流下,让吴芸的样子变得可怖,为了防止她支起身子,一个学生按住了她的脖子。
吴芸的眼睛,看到了刘远,就站在木台子角落那,血淌过她的眼睛,吴芸费力地眨了眨,她要看清刘远的样子,永远记在脑子里,她的罪行终于说完,接下来是批斗的环节了,台上的学生,谁都可以过来给她一脚,甚至是台下的乡民,拳脚耳光不断落到她的后背、脸上,吴芸却像是感受不到,吴芸就这么直直地瞧刘远,剩下的气力都从嘴巴里吐了出来:“刘远……你、你不得好死……”
踢打她的乡民,朝她吐唾沫的乡民,一下子就散开来,露出吴芸淌着血的眼睛,刘远原本是躲着吴芸的目光,这会儿也凶恶起来,他的眼睛藏着阴狠的目光,他抽过了一名男学生手里的棍子,照着吴芸的脑袋落下,瞬间便觉着笼罩在他身上的目光,没了。
吴芸的身子好不容易撑起,被刘远的棍子打在了地上,她的头骨好像凹陷了下去,湿湿的东西润湿了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意识到那是血,吴芸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再也直不起身子,吴芸的脸贴着木台子,血在她的脸颊聚集,吴芸想起了她的一生,从十三岁那年起,好像就没有一天快乐的日子,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不知道她到底流的是血还是泪,她哆嗦着嘴皮子,艰难地想要抬头,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颤抖着跌进她的血里:“苦……啊,这一辈子……怎、怎么就这么难捱……呢……呃”,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刘远裹挟着怒火的又一棍,落在了吴芸脑袋,她的话戛然而止,身子终于不动了,眼里的泪不再出来。她的一辈子,结束了,不是在冰凉的河里,而在乡东头大槐树的木台子上。
刘远朝着不动的吴芸,啐了一口唾沫,将棍子丢在木台子上,回到了角落。萧灵在刘远的棍子落下第一下时,是惊讶的,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男人,会这样做。但当看到台下的乡民面上的神色时,她的面上有了笑,无声地默许了刘远。
谢雨再也看不下去,热热的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何大娘也不知何时松开了手,谢雨挤过人群,迈起步子跑了起来,哪儿都好,他不要呆在这儿,乡东头的大槐树,不再是乡民闲话家常的地方,而是刽子手的邢台。
谢雨心里茫然着,来到了梁秋的宿舍前,梁秋打开门,瞧见流泪的谢雨。
谢雨终于放松下来,紧紧将梁秋揽进怀里,红着眼睛告诉梁秋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梦一般荒谬的事情,“刘乡长……他、打死了吴姨。”,他想要梁秋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梁秋听着心一沉,推开谢雨,将窗帘子拉的严严实实,面上是谢雨从未见过的严肃:“往后不许再来了这了,听清没!?”
谢雨眨了眨眼睛,望着严肃的梁秋,心里不解,声调也拔高了些:“为什么不能来,俺喜欢梁老师,这世道难道连这个都不许了吗?”,梁秋面上的严肃顿时维持不住,紧张地捂住了谢雨的嘴,脸庞贴上谢雨的胸膛:“这话万万不能再说,关着人命啊,叫外人听了去,你爹娘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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