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久的让谢雨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息,廖云才开口说话,像是一腔苦水,夹杂着不甘心、渴望,又藏着心满意足,“从小到大,俺只喜、欢过娟儿……只喜欢过娟儿啊……你、要看着她……看着她活得比俺长……”
“俺不看!你自己看着……廖云……你自己看着……”,谢雨揽着他摇头,眼泪从下颌骨滴在廖云背上,打湿那处的衣服,廖云似乎勾起了嘴角,翘起的唇边碰着谢雨的颈,轻轻的,谢雨耳边微弱的呼吸就停了,谢雨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握起的拳头砸向地面,抱着廖云时却又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惊扰睡着的他,眼眶通红,哽咽着喉头:“王娟怀孕了……她,要当娘了。”,谢雨怔怔地看着廖云的背后,“你让我怎么告诉她,廖云,廖云……你告诉我……”,谢雨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怀中的人都没再应他。
雨点打在谢雨身上,冰冷的,就像他怀中廖云的体温,有水儿从谢雨的眼睛里淌出,谢雨忽然想起他和廖云共撑一把伞的时候,他推着廖云的肩膀,笑着推他在雨里走,这种将亲近之人的痕迹,一丝一缕从心口剥除的痛苦,谢雨又一次尝到了,雨下地很急,雷声轰鸣,将谢雨痛苦沙哑的嘶吼掩盖。
谢雨抱着廖云的身体,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廖云轻地像一副没有肉体的躯壳,谢雨轻轻松松就揽起来,谢雨挂着满身的水珠,进了廖家的院子,廖婶瞧见廖云的第一眼,就哭了起来,狭小的院子,哭声夹杂着雨声,谢雨倚在廖家的院墙,坐了下来,雨水将他的嘴唇冲刷发白,谢雨一扭头,就能瞧见肩上的袖章,鲜红的,真的沾过了血,所以那样红。
雨水滴在身上,谢雨却不觉得冷,蹚过汇成水流的雨,来到刘远家里,王娟就在屋檐下,她肚子的月份大了,有些困倦,眯着眼睛瞧着屋前的雨,跟做学生时一样,一样温婉,好性子,她齐肩的头发长了些,拿了皮筋宽松地扎了起来,露出莹白的耳朵,白皙的颈子,整个人都是温暖的,打湿的头发遮住了谢雨的眼睛,王娟一时没认出来,直到谢雨唤她。
王娟连忙将他拉进屋檐内,站起了身子去灶房煮姜汤,她的身子有些笨重,谢雨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廖云的最后一句话,眼眶又热起来,忙转过身去。王娟很高兴,谢雨的到来,她就可以询问廖云的情况,她整日里,都盼着谢雨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到了谢雨手里,氤氲的热气熏红了谢雨的眼睛,王娟眼睛里头藏着高兴,又藏着紧张,看着谢雨喝完一碗姜汤,才小声地开口问:“廖云,可还好哩?”
谢雨呼吸一滞,开口却是沙哑的,看着王娟眼里的希冀,道:“好,我今天还采了许多草药给他。”,话音刚落,王娟的眼睛就弯了起来,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哩。”,王娟瞧见谢雨的头发还在滴水,又拿过一旁的干毛巾递给他,笑着:“俺再去盛一碗给你。”
屋外的雨,仍下地很大,淅淅沥沥的不停,谢雨一口一口地喝着姜汤,王娟坐了下来,膝盖上盖了一张薄毯子,跟谢雨絮絮叨叨地说话,声音被雨声盖过不少,轻声轻语的,缥缈的:“好着就好,好着就好……”,王娟看着无边的雨,声音有些闷,也有些高兴:“他以后的日子还长哩,要娶一个女娃娃,生几个孩子。”,说到这里,王娟顿了顿,似乎低下了头,声音更加低:“反正就是没我哩。”
谢雨扭头看她,王娟冲他笑笑,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今儿天一早,俺的心就突突跳个不停,你不来寻俺,俺还得去寻你哩,俺怕廖云出事哩,你说了他没事,俺才放心。”,王娟仰着脸看他,眼里都是高兴,谢雨心里一痛,扭过了头,没回答,倒是指向了屋外的雨,“今天的雨,大哩。”
王娟也有些惊奇:“是哩,下了许久。”,瞧了一眼谢雨衣摆低下的水珠,蹙了蹙眉头:“俺不喜欢雨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谢雨扭头看了一眼王娟撅起的嘴,低着头不说话,掉下两滴眼泪来,廖云的娟儿,即便要做了母亲,也改不了小女娃时的性情,爱娇,娇得让廖云喜欢。
谢雨后来去看过廖云,廖云葬在后山的松树旁,无声无息地下了葬,坟头都是草草修的,他的身份,令家里人连发丧都不允,那身衣服,谢雨没再穿上,拿到了廖云的坟前,烧了。廖云已经不再需要草药,可谢雨还是每天都采,放在廖云的坟前。
王娟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谢雨经常去找她说话,许是因为肚子大了,王娟不喜欢出家门,谢雨一直担心的事情,一直没发生,王娟跟他谈的最多的是廖云,说她又梦见了廖云,梦见廖云骑着自行车,她就坐在后头,王娟说起廖云时,眼睛都在笑,谢雨却是如坐针毡,他内心煎熬地要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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