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裤管,那上面还有一大块擦伤,还在往外渗血,是回来的路上骑太快,车胎爆了后摔在马路上不小心磕出来的,起初还有些疼,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程央草草的处理了一下。
他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决定还是去趟医院,程乐一个人在那边,他终归还是不放心。
他拿了东西走到门边,回头看到穿衣镜里的自己,突然怔住了,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也许他活的不漂亮,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像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镜子里的人苍白,消瘦,毫无生气,就是在知道程林生离开他们,赵梅再也没有往家里寄钱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过。
区区三万块钱就把他打垮了。
他以为他的腰杆总能挺的很直,他的背脊比他想象的能承担的更多,然而现实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他有多不自量力,而这种不自量力,是因为他想象与经历的苦难都还太少。
他看了眼桌上的电话,不知道张老板往那上面打了多少个,他没有去,在快到酒店时,他一个急刹停在路边,然后就怎么都没有勇气再把自行车往前蹬出去半步。
他可以找借口拖延几天,但那一天早晚会来。
想想也没什么,开头难熬了点,后面总会习惯,身体上的伤其实是最容易熬过去的不是吗?
这是他选择的对任何人都最没有负担的解决方式,等这一阵过去程樱出院了,生活就又会回到原来的他所期望的轨迹上。
程云生没有再揪着遗嘱不放,他最多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未来可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程央想不到除了接受眼前,他还有什么可以犹豫。
……其他的选择吗?
他告诉自己没有。
他开门出去,下楼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他拿出来,是迟屿当初送给他的那个解压球。
迟屿早上起来,龇着牙去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照了照,右边颧骨那肿的老高,眼睛都挤变形了。
操,他找出药膏来边往上抹边在心里骂,手真他妈重,刚打上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
这种人要在外面吃亏,除非真就是他自愿,否则谁还能占得了他便宜。
想到他对着张老板那副顺从的样,迟屿就觉得自己昨天手还是下轻了,应该把他腿给打断的,最好一两个月都出不了门的那种。
忍着舌头上的伤喝了半碗粥,他有点不想去学校了,一来脸肿成这样要被问,二来也实在没心情。
门口坐了会又决定还是算了,什么姓程的姓央的都去他妈的吧,没必要,他迟屿真要换口味,什么样的人没有,用得着捡这种别人玩剩下来的,他程央又不是天仙,这么一想,再想到为那点破事几乎一晚上没睡的自己,顿时就觉得昨天晚上那副争风吃醋的样子实在有些操蛋。
他找了副口罩戴上,出门的时候迟海东刚起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昨天……
他低着头没说话,把门用力带上后出去了,他现在尤其不想听到跟张老板有关的任何事,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想过去把他那店连着他人一块砸了。
他骑车到校门口,拐弯时看到墙角那站着一个人,看见他过来,那人叫了他一声。
迟屿想装作没听见的,又觉得捂成这样那么远能认出来算他有良心,他捏了捏车闸,脚撑在地上,直起身往后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没让他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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