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的细小尘浪里,大步走了过来。
沈元歌猛地抬起头。
他身着戎装,满身都是凶狠的狼狈,肩膀处受伤了,还往下滴着血,血腥混着暴戾气息迅速逼近,却又在几步前停住。
燕越斓从未在人前摘掉过的半扇面具此时已经松落,无力地搭在脖子上,露出坑坑洼洼的狰狞伤疤,一半美艳一半可怖,手如爪般钳着沈元歌的手腕,非笑非哭,也不知是不是在对她讲话,嗓音又凉又哑:“折腾了半辈子,仇人倒落在自己家里,转一圈又回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弄人的天命呵,你得认。”她声音突然变得凶狠,直直瞪视着沈元歌,“你得认啊!”
沈元歌胸隘中一阵汹涌,尖锐指甲掐进手臂里,也不知是疼的还是什么,险些吐出来。
眼前一道阴影逼近,她被燕越楼一把提了起来。
燕越楼神色挣扎地看了燕越斓一眼,将她撇开,把沈元歌从她身边拖离,冷笑道:“你夫君来了,就在宫门下,想去见见他么?”
沈元歌从他眼中看出了绝望的疯狂。
和前世裴胤被逼宫时一模一样的神色。
她没有理会,各人有各人的绝望,此时她心底沁上来了另一种。
混乱的殿宇,四处奔逃的宫人,阴惨惨的天,兵临城下的王宫,还有被挟持的自己。
同前世情景何其相像。
阴风呼啸,沈元歌被带到了宫墙上,其下扬尘卷卷,兵马鳞栉,燕崇横枪跨马列于阵首,和她对视的一刹那,身形明显紧紧绷了起来。
沈元歌毛骨悚然地发现,老天给她开了个荒诞的玩笑,身边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唯独她和燕崇的结局仍然如此,自己这十余年,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轮回漩涡。
她日盼夜盼的夫君率着千军万马击溃中山,来到了自己面前,无意间却营造出了她此生最怕见到的噩梦。
燕越斓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天命弄人,你得认啊。
半个多月来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啪地断裂,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要把人掩没的悲绝,她好像,又回到了上次濒临死亡的时候。
身形被一股突然的外力带的险些跌倒,燕越楼将她往墙上一推,朝下喊道:“燕崇,你瞧瞧这是谁?”
他岂看不出燕崇不敢轻举妄动,笑了起来:“做个交易,一命换一命如何?”他从身后亲兵那里夺过弓.弩,一把架在堞垛上,“摘了护心镜,我放过沈元歌!”
扬尘阴风一瞬间凝固,沈元歌被他这句话一拽,猛地拉回了神思,眸光重新撞进眼睛,蓦然抬目望向了城下。
心绪在灵台中汹涌地翻滚起来。
不是的,前世如何和她这辈子相提并论?外祖母安详寿终,兆麟仍平安在朝,春菱家室圆满,她也未曾被困在深宫里,做着活生生的人,和燕崇相知相许地过了这些年,全了上辈子所有的遗憾。
她这一回未曾白活过。
只是到现在却想索求更多,到底是贪心了。虽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再一次粉身碎骨,可用燕崇的死来换她的生,这绝不能是改变结局的方式。
所有的神思闪过不过须臾的时间,弓.弩仍架在宫墙上,沈元歌双目一痛,看到燕崇慢慢抬起手,示意身后张恒放下对峙弓箭,开始解铠甲上的护心镜。
沈元歌心头好像突然被人攥住,几乎快呼吸不上来了,放声喊道:“阿廿,你别受他威胁!”
燕越楼眸色一沉,扣着她的手顿时收紧,挣扎间沈元歌将手肘狠狠击上他肩膀上的伤口,燕越楼吃痛,往一侧退了两步,沈元歌奋力将其一推,登上堞垛,望向那双每每让她心安的阗黑眸子,微微笑了:“我这辈子,原本就是凭空得来的,能和你做几年夫妻,死而无憾。”
她话音不高,燕崇却好像听得清晰,猛地握紧长.枪:“沈元歌你敢——”
人已然从高墙上跃了下去。
身下腾空的刹那,燕崇便策马飞驰了过来,宛若离弦之箭,宫墙上的利矢当即破风而来,被其旋枪格挡地一偏,却因慌乱余劲未消,射入了左肩,他恍若未觉,借马背腾身而起,将马上要坠落到坚硬地面的人生生接住,紧紧搂着她顺着宫墙朝角门下滚了过去。
从十数丈高空砸下的力道被他分去大半,摔倒地上剧烈的钝痛却还是漫天盖地的汹涌而至,身下人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眼前漫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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