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样,也不好妄加揣测,于是选择了一种温和的措辞,“似乎成了朋友。”
顾舒窈又说:“像任子延这样的军官私生活很混乱,我其实不建议孔熙和他有过多接触,等她回来,你劝劝她。”
何宗文看着顾舒窈出了会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她和任子延的事我其实知道,她父亲也知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因为我觉得像孔熙这样的人,是不会和任子延有过多交集的。可后来,我感觉孔熙有了些变化,不过我当时也没有想过去干涉她,我认为她已经成年,已经可以替自己做决定了。”说着,何宗文摇了下头,“说起来,孔熙还比你大两岁,可她远没有你成熟。”
不过何宗文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他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怎么不会比孔熙成熟呢?她虽然是学生的打扮,看起来和平常的十七岁的女学生没什么两样。可年纪轻轻遭遇了这么多事情,是被旧俗压迫过的人,何宗文想到这有些难受。
已经到了法租界,何宗文和顾舒窈并肩走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宗文听到顾舒窈突然叹了一声气,于是问她,“你怎么了?”
她苦笑了一下,“原本我姨妈这个月就要结婚,说来也巧,我那位准姨父就是在燕西做矿产生意的,前几天突然写信回来,说暂时结不成婚了。应该跟这“十项条款”有关吧,我在想,有时候一个国家一个政令一个条款,都会改变、影响很多人的人生轨迹,让原本许多平稳幸福的家庭遭受颠沛。我还在想,如果情况再坏一点,将来全中国又有多少活生生的人变成白骨?我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我不想。”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是他们都懂的道理。
何宗文以前只觉得她极具才华,性格也爽快,没想到她的胸襟也比一般人宽阔。何宗文觉得是他之前多心了,有些事情她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介怀。
何宗文想了想,索性坦率问顾舒窈道:“书尧,你对日本使团突然来华以及殷鹤成亲自去接田中林野这两件事你怎么看?凭你对他的了解。”
她默了一会儿,才说:“或许你会觉得难以理解,但我觉得殷鹤成应该不会签那个条款。”她自己也觉得这番话没有说服力,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跟着他在林北待过一段时间,我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太看重一些东西,他那时还跟我说过一些他在日本的经历……”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有些语无伦次,“或许是他救过我一命吧,他替我挡过枪,那一次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何宗文有些诧异:“他还救过你?”他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他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话了。
何宗文其实是记起了别的,他记得三个月前布里斯打电话到乾都说顾舒窈失踪了后,他为了能尽快离开乾都,答应了他父亲以后在长河政府任职的条件。
何宗文当时就是想着以后能带着她逃到乾都去。然而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个时候,她的心里似乎只有向布里斯买磺胺一件事,而他也从来都没有见她这么焦急、憔悴过。
他记得她当时说的是,“我有一个朋友因为救我受了枪伤。”
何宗文没有想到,原来那个人是殷鹤成。他原以为她和殷鹤成虽然有夫妻之实,但并没有什么感情,现在却发现和他想了有那么些不一样。
不知不觉,何宗文和顾舒窈已经走到了顾舒窈的洋楼门前,顾舒窈原已经打算与何宗文道别,却看见隔壁洋楼的铁栅栏突然打开,从里面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人。顾舒窈立即辨认出来,是孔熙。
“孔熙!”顾舒窈喊了声。
孔熙没有听见,仍往前走着。何宗文索性追了上去,“孔熙,你去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学校?”
顾舒窈走上去,才看见孔熙的神情郁郁的。何宗文也发现了,只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孔熙摇了摇头,情绪反而有些激动了,说:“我去了一趟燕西,殷鹤成和日本那位首相的公子都在,燕西当地政府和商会开了一场酒会迎接他们,我听他们谈论的都是矿产、铁路相关的话题,我觉得殷鹤成此行和之前的“十项条款”有关系。”
殷鹤成居然在这个时候和田中林野去燕西?难道是去实地谈条款了?顾舒窈不敢置信,她以前参与过签订双边协议的工作,虽然只是做翻译,因此她还想追问一些细节,譬如殷鹤成、田中林野随行还带了什么人等等。何宗文见顾舒窈似乎对这方面很清楚,暗暗有些惊讶。
可孔熙不愿多谈,扫了一眼顾舒窈后,便抱着手里的书转身走了。
何宗文皱着眉看了此刻顾舒窈一眼,见状朝顾舒窈点了下头,“你先回去,以后再说,我先去送孔熙。”
顾舒窈回到洋楼,在卧室里坐立不安,她完全没想到殷鹤成会和田中林野去燕西。他一向是个清醒的人,应该知道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会对他的声誉造成怎样影响,难道他心意已决、根本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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